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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这大早晨的，连九为什么会突然带我来张海峰的住处。
甚至，此前的我，虽然知道张海峰找到了住处，但却都不知道具体的地址。而连九却一路找了过来……
找来了就算了！
可，连九还哭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素来是一身杀伐气的连九，露出这样的姿态。
我想象不到，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情绪，能将连九都“逼”到这个份上……
我愣住了！
张海峰愣住了！怔怔的站在门前，不知所措……
约么两三个呼吸的功夫之后，连九一把拨开了挡在门前的张海峰，径直的向着屋子里冲了进去！
在我们每个人的注视中，连九冲到了屋子的床边，床上躺着的是流浪汉，被叫做老钟叔的流浪汉……
老钟叔仿佛也被连九这一连串的动作给刺激到了，当连九冲到床边的时候，老钟叔迅速的缩到了床角，双手紧紧的抓着床上的褥子！双目之中，尽是惊恐！
这一幕，就像是当初我和卓婉凝第一次去看他的时候一样！
紧接着，我和张海峰等人也进了屋子里。再次近距离的看到连九之后，我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淌满了泪，由于情绪上的激动，嘴角也哆嗦着，时不时的哽咽，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张不开口的样子。
连九几次抬起自己的手，似是向前伸去，但每次抬到半空中的时候，却又落了下来，半晌后，嘴角才一张一合的，小心翼翼的吐出了几个字：“别……别怕……我…我……是小九！”
“我是小九啊……”
显然，连九是对着缩在床角一动不敢动的老钟叔说的。但是老钟叔根本不认连九，尽管皱了皱眉，仿佛在回忆的样子，却又很快的恢复了刚才的表情，那副慌张无措的表情……
连九看到这一幕，心都要碎了。
而我也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脑子如同被拧紧了力道的发条，却又被紧紧的绷住，紧张的连呼吸都显得滞后了些。
稍后的几分钟里，连九也不言语，就只是哭着，他这个年龄的人，哭的真的很难看。
哭着哭着，连九又会笑起来，笑过之后，还是哭……
见到床角的老钟叔不敢动弹分毫，连九也不敢有剧烈的动作，生怕会再刺激到他！
而后，连九似乎反应了过来，不似刚才那么的呆了，抹去了泪水之后，眼神也显得清澈了许多。
连九转过了身，看向了我，目光中再度恢复了方才那般的激动……
他对着我招了招手。
“阳子……阳子，来，过来……”
我猜不到连九将要干什么，但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步子锁的很紧。
走到了连九的面前，我抬头看向了他，不知道他有何意……
连九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而后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笑了，畅快的笑了。目光看着我的同时，再度缓缓的张开了嘴角，道：“阳子，过来，到我身前去，给你的救命恩人，跪下！磕头！”
当即！
我瞪大了眼睛！
什么？！
什么救命恩人？！
怎么可能是救命恩人？！
我百般联想，数次将目光打量向床角的流浪汉，却怎么也没办法将面前这个半痴半傻的人，和“救命恩人”这几个联系起来……
我的迟疑，似乎引来了身边连九的不满！
而后，连九更是看着我道：“阳子，跪下，给你钟叔磕头，叩谢他当年抛弃了所有，保住了你命！”
说着，连九便后退了一步。原本以为，连九只是给我腾出下跪的空间，但是不曾想，在我震惊的目光中，连九竟然率先跪了下去，并狠狠的将头磕在了地上！
这一幕，在很多人的眼里看着，都会觉得怪异！
床上是一个毫无神志的流浪汉，床下却跪着铁骨铮铮的汉子！
那一刻，我似乎也受到了感染，脑子里莫名的感觉，这一跪，我似乎也应该完成！
见我犹豫！
连九一把伸过手来抓住了我的手，轻轻用力，拉着我……
我再度扭头看了身后的连九一眼，嘴角嗫嗫喏喏道：“九叔……我……”
不待我说完，连九便摇了摇头，道：“跪吧，就是你爹来了，他也得跪下！你不知道，你曾经一直认为的流浪汉，他到底为了许家，付出了多少！你不懂，那样的付出，对一个人来说，无异于堕入炼狱！”
说完，连九手上便又用了些力道，一把将我拽着跪到了地上。
连九的力气很大，我抵抗不来！
跪下之后，我下意识的便将目光重新放到了缩在床角的老钟叔身上，迟迟无法接受这一早晨所发生的种种现实！
这就好比，一头已经筋疲力竭的耕牛，硬生生挨了鞭子！我实在是无法接受，可是现实却就是这么硬生生的压到了我身上，就好像燃烧着炙烤灵魂烈焰的铁拳，猛然怼到了我的胸口上！
老钟叔看到这一幕似乎也愣住了，他不理解眼下这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还有一个并未见过几面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跪到他的面前……
他倒是不像刚才那般害怕了，可是也同样不敢靠近过来，只是目光里有些为难的样子，看着我和连九！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太敢说出来……
直到张海峰走了过来，老钟叔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腾地起身从床头的角落里爬了起来，迅速的冲到了张海峰的身边，一只手拽住了张海峰的胳膊，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张海峰，一只手伸出了手指指着跪在地上的我和连九道：“峰……峰儿……他……他们跪下……你……你叫……起来，这样，不好……”
张海峰蹙了蹙眉，看着我和连九，也是不知所错，不过倒是听了老钟叔的话，劝慰着我和连九，让我们起来。
兴许是因为跪在地上的人是我，此刻张海峰言语的时候，都有些结结巴巴的……
但是，有连九在旁边跪着，我也站不起来。
连九的视线，一直盯在老钟叔的身上，听到老钟叔开口说话，连九开心的笑了，目光中尽是期待的道：“小九来接你了，这下，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当初咱那帮子兄弟也都彻底在这个世界上站了起来，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四哥，跟小九回去吧，从今往后，让兄弟，好好照顾着你！”
老钟叔的神情很迷惑，好像根本听不懂连九在说什么……
倒是连九仍不放弃希望的样子，继续道：“我啊……我是小九，四哥你不记得了吗？当初是你教我本事的啊，我这一身本事，都是你教会的。龙虎拳！攒风劲！还有上冈步！这都是四哥你教会的啊，难道你都忘了吗？”
说着，连九仿佛是抓住了希望，抓住了能让眼前的老钟叔记起他来的希望！
瞬间，连九便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后便拉开了架势，摆了数个功夫造型，一遍又一遍的演练着，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老钟叔，问着他有没有记起来……
遗憾的是，即使是到了最后，老钟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连九的神情渐渐的变得平淡了，没有刚才那么急切与兴奋了，而后，则是皱起了眉，眼巴巴的看着老钟叔，像是个不被亲人认的孩子，可怜的很！
即使是如此，连九仍不懈的解释着，解释着他的身份，一遍遍的说，他是小九！
这之后，连九见没有效果，便一把将我从地上抓了起来，然后将我推倒了老钟叔的面前，满怀期望的道：“你不认识我了，那你总归该记得这个孩子吧，他叫许东阳，是大哥的孩子啊，是当年那个被你从几百号人围堵里给拼命护着带出来的孩子啊！四哥，你想想，这个名字还是你给起的，叫许东阳！”
蓦地！
靠在张海峰身边的老钟叔神色陡变！
那一瞬间，我从老钟叔的眼里仿佛看到了一片血色的战场！
看到了老钟叔眼神里的光！
我下意识的笑了，起码，我会为连九感到高兴，这半晌，他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毫无用处！
这一刻，我看到身边的连九，也笑了！
但是！！！
就在我们每个人都满怀期望的时候，老钟叔却突然抱起了头，很痛苦的样子，不断的狂吼着：“人！杀人……杀了好多人！人头……啊！你……你……们，你们不要过来！”
一边吼着，老钟叔一边抬手捂着脑袋，还腾出了一只手，像是乱打苍蝇似的，不断的推搡着我和连九！
同时，老钟叔的目光渐渐变得惊恐，是那种好像是见了鬼一般的惊恐！他不断的向后退着，不留神间，双腿碰到了后面的床沿上，随后一屁股便坐到了床上……
这还没完！
坐到床上之后的老钟叔更是向里面缩去，嘴里慌乱的念叨着，人！杀人！不要过来！之类的词语……
他再度缩到了墙角，这次更是胡乱的抓起了被褥，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见状，张海峰连忙扑到了床上，不断的轻拍着老钟叔的后背，宽慰着，不要害怕，那是梦，那都是梦！
在张海峰的安抚下，老钟叔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但仍缩在床头的一角，紧紧裹着被褥，不敢露头……
这次轮到张海峰尴尬了，他从床上爬了下来，看着我和连九，解释道：“他以前有时候也会这样，但大都是晚上睡着之后，做了梦，好像梦到了可怕的东西，便会做起来，大喊大叫！你……你们别介意……”
闻言，连九深深的看了床角那用被褥裹着头的老钟叔一眼，惨惨的笑了笑。
看得出来，连九对于老钟叔不肯认他，很失望，很伤心！
这种仓皇的氛围又持续了一会，连九才算是将视线收了回来，看向了面前的张海峰，笑了，道：“你就叫张海峰是吧，我谢谢你，也替阳子谢谢你，谢谢你照顾了我四哥这么久！今天，我来是想将四哥带走的，我也看出来了，当年的他经历了那种事，脑子难免受到了刺激！小兄弟，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这……”张海峰闻言尴尬的看了我几眼，但是我并没有任何表态。尽管今天从连九的表现上看来，老钟叔似乎和我有着很深很深的渊源，但是，我也同样知道，老钟叔对于张海峰有着怎样的意义！
经过了考虑之后，我扭头看向了身边的连九，道：“九叔，这件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到现在，老钟叔的情绪也还没稳定下来。不然这样，今天上午就先算了，让张海峰再安抚下老钟叔的情绪。等到中午，咱再将老钟叔和张海峰接过去。”
“当然，九叔，在此之前，有些事，我也想知道！”
“老钟叔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都干过什么？你为什么又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一股脑的将自己心底的疑惑全都问了出来。
连九看着我，面色很沉，过了几秒后，则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当年的事，我很不想告诉你。担心你会承受不住那样的刺激……”
“但是，既然现在你四叔他还活着，也就是说有些事情你终究都会知道。”
“哎……”
“世事弄人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着，连九又看向了那边的老钟叔，眼神中都是不甘！
我很理解此时连九的心情，他大多的心绪都被此时的老钟叔给牵扯住了。毕竟，听着连九的口气，老钟叔似乎是他以前的兄弟。
如果说我的兄弟落得了今天这样的处境，我的心情肯定也会很难受。
所以，我并没有再急着去催问，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站着，等着。
我在等着连九他从老钟叔的身上回过心思来……
半晌，连九终于开口道：“阳子，他是你的四叔，在我们那一辈人中，我排行老九，他排行老四。至于他的名字，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他姓陈，叫陈钟，是你曾经让我我找寻的那个女孩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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