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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血洒黎明 > 第42章 国安局的枪声 第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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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多月前,国安局昌都分局情报科科长办公室,曹步仁冷冷得看着他一手栽培的谭松,“说说吧,为什么不按命令行事?”

    谭松昂着头,任凭曹步仁甩过来的那份材料砸了他满身满脸,他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败露了,“报告科长,我没有违抗命令!”

    “你没有!你没有他怎么会出现在巴唐?!你没有这份报告是假的吗?!”

    曹步仁愤怒得站起身子,随手抄起手边的紫砂壶,猛得掼在地上,尚未泡开的西湖龙井随着七七八八的紫砂壶碎片洒了半地,浸湿了华丽的羊绒地毯,热气升腾。曹步仁瞥见碎裂的壶体,眼角心绞得抽搐着,这是昌都军分区党委副书记送给他的,只用了两天零七个小时。

    “报告科长,我确实亲手击毙犯人旭达!”

    谭松没有针对那份材料做过多的解释,他深谙审讯之道。曹科长没有细问的东西一定不能多说,即使细问了也不能一次说完,那样在本来就很被动的局势下只会让他丧失最后的主动权。

    “亲手击毙?这个人是谁?是你吗?是我吗?!”

    曹步仁指着已经沾湿的一页材料,似乎又觉得这种姿势不足以表示自己的愤怒,遂又弯下腰有些颤抖得捡起了那页材料,指着材料上的一张照片,几乎贴着谭松的鼻子质问着,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报告科长,我不清楚这张照片是从哪儿来的,更不知道他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不知道不清楚,好,你不知道是吗?我来问点你知道的!”

    曹步仁转身走回办公桌后,肥胖得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着桌沿,一双圆睁的小眼闪过一丝寒光,缓缓坐下。

    “当天,你的子弹打在他什么位置?!”

    “报告科长,子弹自后背心脏位置完成入射。”

    “是否当场死亡?!”

    “报告……”

    “别来这一套了!直接回答问题!”曹步仁猛拍着桌子打断了谭松的汇报。

    “是!目标中弹后,尸体跌落山崖,坠入怒江支流雅图曲,不能确定是否当场死亡。”

    “不能确定,不能确定你为什么不带人跳下去找?!”

    曹步仁无力得靠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伸出的右手扑了空,他才想起那只据说价值好几万的紫砂壶已经在两分钟前被自己摔成了碎瓦片。曹步仁肥硕的面颊抽动着,他知道再追究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只能看这次谭松的表现了。如果再出现差错,他不介意将他辛辛苦苦栽培的小树连根拔起。

    “押送的车二十分钟前就该到了,你去查一下怎么回事!”

    “是!”

    说完,谭松便转身欲走。铃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曹步仁皱着眉头对谭松挥了挥手,在事情弄明白之前他不想再看见谭松。曹步仁看着谭松拉开了厚重的木门,随手接起了催命般吵闹不休的电话。

    “喂……什么!马上给我调集人手拉网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烧成灰了也要给我捧回来!找不到你这个副局长就不要干了!”

    曹步仁猛得挂断了电话,他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回踱着步,想了想又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拨了一个短号。

    “是我,这件事你们不要插手了,我亲自安排人去……我不管你有没有下令,把你的人撤回去!从现在开始这个案子我的人接手了!……这次就算了,如果下次再有什么差错,别怪我把你从副局长的位子上一撸到底!还有,这个人牵扯太多,不要声张,走露了风声我一样饶不了你!”

    曹步仁挂断了电话,拨通了另一个号码,他忽然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忙碌的人。

    “叫行动一组的谭松和二组的黄自善来见我,通知外勤组,把直升机准备好!……我不管什么天气!让外勤组的人自己想办法!”

    片刻后,一组组长谭松和二组代组长黄自善来到了科长办公室。

    “任务!代号灭犬,你们带人火速前往芒亢的坠车点,就是翻遍每一块石头也要把旭达带回来,一旦发现他的踪迹即刻逮捕!遇到反抗直接击毙!外勤组全程配合你们。去吧!谭组长,希望你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曹步仁眯着眼睛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故意没有指派行动指挥,他要趁机好好看看这棵小树到底还值不值得他信任。

    直升机满载着情报科特别行动组全部精锐力量在夜幕中乘着暴雨起飞了。

    谭松微闭着眼,他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一方面要暗中搜集曹科长贪污受贿的证据,一方面要千方百计搜集维持知春生命的药物,还要想方设法把搜集来的药物偷偷运进山里。他觉得自己忽然老了几岁,太多的事情要做,太多的人不可信任。现在,他又要为他冒险放走的同学*心,他不知道旭达还能不能躲过这一劫。科长给任务命名为灭犬,又把最近风头正劲的新秀黄自善派来,显然是下定了决心要斩草除根。

    谭松自微闭的双眼瞥见信心满满的黄自善,这个二组的副组长最近深得曹科长的信任,现在已经隐隐成了二组的新任组长。假如他们真的找到了生还的旭达,他在国安局的地位势必要一落千丈了。经过知春和旭达的事,他甚至毫不怀疑自己会步他们的后尘,可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或许,亲手击毙旭达已经是他唯一的选择了。

    暴雨还在哗哗得下着,直升机小队小心翼翼得在气流紊乱的山峦之间穿行,摇摇晃晃艰难得保持着平衡。座舱里鸣起滴滴滴得警报声,飞行员咒骂着该死的天气,险险止住坠落的趋势。坠车点在一处绝壁下的河谷里,直升机找不到适合降落的地形,不得已之下只好自四五十米的高空中甩出了云梯。仅仅三十米长的云梯像是一条抽风的蛇,在树梢之间疯狂得打着摆子。

    “太高了!再低一点!”

    黄自善站在洞开的舱门边顶着咆哮得暴雨扯着嗓子冲驾驶舱嚷嚷着,闪烁的聚光灯下,一个倒霉的探员伏在河谷的碎石堆里,已经没了人形。

    “风速太大!不能再低了!会坠机的!”

    “你马的!耽误了任务,你们一样完蛋!”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谭松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如果全组不小心坠机,倒也解脱了,但他毕竟不是个担不起责任的人。谭松摇了摇头,甩出这种不切实际的疯狂念头,拍了拍黄自善的肩膀,张开的嘴巴灌了一口雨水,不得不凑到黄自善的耳边,顶着风雨大声说:“这样下去太危险了!我们必须换个地方着陆!”

    狂风卷集着暴雨扑打进洞开的舱门,直升机歪斜着偏离了航向,又挣扎着想要摆正机身,却险些横向打起了旋,滴滴滴的蜂鸣声在忽明忽暗的座舱里吵闹不休。

    黄自善紧抓着舱门几乎被甩了出去,咬着牙狠狠得吼道:“好!科长怪罪下来我顶着!”

    直升机一直向南飞行了十多分钟,才终于找到了一块勉强可做停机坪的空地,飞行员给出的坐标显示他们已经偏离目标点两千多米的直线距离。踏着泥泞湿滑的软泥碎石,谭松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这次的任务注定要以失败告终了,他往后的路该怎么走?知春和旭达,甚至整个七连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雨水顺着衣领的缝隙灌了进去,谭松伸手扯住了摔倒在地的黄自善,入手却滑腻腻的,借着强光手电看去,一只胖胖的寸长的旱蚂蝗正吸附在黄自善的后颈。

    于是他们不得不临时休整,以相互捡除爬满每个人小腿甚至后背的吸血鬼。一位身体较弱来了例假的女探员却因此丧了命,过度的失血使她整个人惨白得如同一张纸。

    一只只喝饱了血的蚂蝗被捏爆了肚皮,血浆喷渤出来,浓烈的血腥味即使暴雨也不能在一时半会之内冲刷干净。于是更多的蚂蝗闻腥而来,谭松他们再也不顾不上队形没命得向目标点逃去。可当他们已经可以看见甲虫大小坠毁的汽车时才发现,在倾盆暴雨的肆虐下,怒江的水位已经暴涨,翻滚得江面足有数百米宽,混合了上游泥沙的江水汹涌得奔腾着,只一个浪花便卷走了歪倒在绝壁下乱石堆里的汽车残骸。

    “这你马的还怎么找!”

    黄自善气急败坏得甩掉手中充当拐杖的树枝,手腕粗细的树枝跌落山下,甚至不曾在怒江里激起半点的浪花。通信员架起了无线电台,联系上了身处特别行动指挥中心的曹步仁曹科长。

    曹步仁靠坐在指挥中心的办公桌后,微闭着眼睛,右手食指有节奏的在大腿上敲击着。听着下属的报告,眉头在短暂的紧蹙后缓缓舒展开。他知道再强行执行任务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虽说国安局局长以下各要员已经在自己糖衣炮弹的猛烈攻势下和自己紧紧的拴在了一条船上,可老局长却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不好钱财不好女色甚至严谨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在他没有掌握老局长的政治污点前,这件事实在不适合闹得太大。

    “通知他们,行动暂时取消,天亮后扩大搜索范围,命令谭松带上遇难同志的遗体即刻返程。”

    科长的命令下来后,谭松知道自己再不能插手这件事了,虽然这次行动自己没有被明确指挥官的职位,但两位同志的牺牲无疑是要记在自己头上了。谭松看向忙碌的人们,黄自善正带着剩下的十多位探员顶着风雨在一处避风的山坡上扎着营,这位后起之秀注定会成为曹科长身边新一代的干将。

    谭松乘着拼命拉升的直升机返程了,地面越来越远,他的视野里是混合了风雨的夜幕,浓重得让人不自觉得感到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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