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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内，院中摆满了各色菊花，形态各异肆意开放，看着很是招摇，这倒也是个赏菊的好时节。
越明齐今日里心情不错，早早地就命人在菊花丛中安置了个棋盘子，坐在矮榻上，自己就这么跟自己对弈了起来。风吹落花瓣，洒了满肩，却也浑然不知，整幅心思都对着面前的棋盘。
棋盘上面，玛瑙雕刻而成的半透明棋子整齐排列，黑子已经占据了大半个棋盘，明显占尽了先机，更是直接对着白子的中心位置，而白子步步后退，失去了大部分领地，看上去绝对再无获胜的可能了……
越明齐紧盯棋面，俊眉微蹙，修长的手指半托腮，正思考着怎样才能让白子起死回生。
“殿下，独自一人在这下棋有何趣味？”突然被人打断，越明齐不悦地抬起头，刚想发作，待看清来人竟然是燕归后，转而勾起笑，魅惑又暧昧：“燕归姑娘今日居然亲自来本王府中，莫非是想念本王了？”手指由腮边转往耳畔，好整以暇的态度里并没有多少意外。
燕归笑而不答，反倒施施然坐下，一只手提起衣袖，另一只手执起白子落于棋盘之上：“那不如就让燕归陪殿下下完这一局好了……”
“哦？难道你认为白子还有获胜的可能么？”越明齐顺着白皙的手臂看上去，她的脸上透着自信的味道，倒是勾引起了他的兴趣，俊眉上扬，“那就让本王看看你想要怎么做。”
言语间，又迅速落下几子，眼见白子已经快要被黑子团团围住，转眼间已经是背腹受敌……
越明齐抬眼望向燕归，眼中胜利的意味很明显。
见此，燕归只得放下棋子，叹气道：“果然还是殿下棋高一筹……不过，燕归今日前来拜访却是为了另一件事。”说完有些欲言又止。
“且说，无妨……”听闻，越明齐也放下手中棋子，抬起眼望向她，只是眼中心知肚明的意味太过明显。
“燕归今日想与殿下讨明承诺！”
“嗯？本王记得当初你是不愿意说的，今日却是为何？”越明齐问的直言不讳。
当时，也是在这个院中，他与她订下协议时，她就说要一个承诺，但是不管他怎么追问，她都没有正面回答。
“唉……燕归仔细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主动跟殿下坦白的好，免得殿下闲来无事胡乱猜测，或是浪费人力调查，万一弄出点嫌隙可就太不值得了……”
“嗯，你倒是聪明，不过本王也记得说过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眼中闪过算计，连着魅惑的眼神都变得犀利。
“不聪明不足以做殿下的伙伴……”毫不畏惧他的眼神，她带着微笑主动迎上，“殿下应该知道，‘棋子’这种东西，不该要的就应该舍弃。”
“本王一直觉得燕归姑娘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那就说说看，到底要本王何种承诺？”
“只要殿下继位那天，还牧子歌自由……想来这对殿下来说不是难事。”风吹散她的声音，听上去轻飘飘的，很温柔，有点儿像天上飘来飘去的软云朵。
南越皇室里有个不怎么成文的规矩，所有的皇室子弟在出生的那天起都必须被施以皇室的烙印——焰火印。除非南越皇亲自除去，否则将会终身留在被施术者的身上。焰火印每当发作之时，会让人受尽煎熬，虽无性命之忧，却也无法逃离，因此只得效忠于皇室。
这对于被施术者来说，无疑永生都是煎熬的，即便游离皇室在外，也永远得不到真正的自由。
而他最想得到的就是自由，她会帮他。
“你果然就是那个女人……”没有直接回答她，越明齐笑得狡猾，像只狐狸。
“殿下英明，什么都瞒不过……”燕归举手鼓掌，这回她没有否认，答得坦然。
对于恭维，越明毅不为所动：“本王只是相信子歌的眼光，绝非普通女子可以入得了他的眼。”
燕归笑道：“燕归就当这是殿下的夸奖了。那既然是承诺，还是要得到亲口承认的好。”
越明毅点头：“罢了，允你就是了……”
“既然已经没有了猜忌，燕归想和殿下间的合作应该也就万无一失了。”
“那就让本王看看你的诚意！”
“殿下很快就能看到的……至于这棋么？谁赢谁输可还未必呢！”燕归展颜一笑，又执起一枚白子放于棋盘上，“这不就赢了么？”
棋盘上，黑白二子斗争激烈，黑子已经占尽优势，而白子负隅顽抗，干脆舍去半幅江山，反而直逼黑子中心，胜负瞬间逆转……
“人生就像这下棋一样，舍得舍得，殿下要知道有‘舍’才会有‘得’……”长袖划过棋盘，声音落下，人已走出三步远。
真是一步妙棋！
没有管离开的燕归，越明齐紧盯着棋盘，研究了很久都不舍得放下。
?
从齐王府回到晴月苑，燕归有些疲惫，半靠在窗边看着窗外发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一会儿，紫苏走进来，见状轻声道：“姑娘回来了？”
“紫苏，这些年幸苦你了……”她没有回头，开口说出的话却让紫苏双眼一红，“小姐，你终于肯认紫苏了……”当时得知灵川曦月出事，她自然是不愿意再留在褚王府的，还是秦?找上了她，要她留下，让她忍辱负重等待曦月回来，不曾想她这一忍就是百年……
“若不是事出有因，我又怎么可能不认你呢？”她叹气，终于转身对着紫苏微笑。
“紫苏明白的，只要小姐没事就好了……”虽说眼前的人容貌不同，但是自幼陪着小姐长大，那熟悉的感觉是不会改变的。自从燕归上回受伤时，紫苏就已经认出来了，虽然秦?没有明说，但她还是确信自己的判断。
只是燕归既然没有主动相认，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终于等到燕归开口，她忍不住低头哭泣。
“好了，别哭了……”燕归上前轻抱住紫苏，安慰道，“我这不就是回来了么。”
“嗯……”紫苏擦干泪，眼中露出愤慨，“这百年来，紫苏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灵川一族的事与褚云天脱不了干系，小姐要为族长他们做主！”说道激动处，眼睛更红了，像只兔子，是急了要咬人的那种兔子。
“放心，我必定会让他们血债血还！”咬牙说出口的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见此，紫苏下跪：“小姐要紫苏做什么？”
“你就让洛子衿知道，我回来了……”她转身望向窗外，迷茫的眼神渐渐变得专注。太阳快要落下了，余晖散落在院中，满眼都是盛开的、鲜艳的凤凰花，有些刺眼，疼得让她微眯起眼睛，握着窗栏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使得骨节突出，嘴边的笑容越发的残忍，“是时候该让所有人知道，灵川曦月回来了……”
“是……”窗边的人红衣太过耀眼，紫苏不敢正眼去看，却在心中暗下决心，她一定会陪着小姐替灵川一族讨回公道，在所不惜！
“已经准备好要开始了么？”待紫苏走后，秦?才走进来，见傍晚风大，拿了件披风将她牢牢裹住后才靠在她旁边。
“嗯，就先从洛子衿和她身边的人开始吧。”被披风裹住的她看着格外娇小，他忍不住又伸手抚平她被吹乱的长发，道，“你打算怎么做？”
“先将白芷除去，让洛子衿孤立无助……”
秦?心领神会：“她可不简单，我查到她以前也是你们一族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被赶了出来，至于为何成了洛子衿的丫鬟就不清楚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我也不打算放过她。”燕归蹙眉，对这个人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而洛子衿……哼，她不是最重视名分、地位的么？那我就要她连个夫人的位置都捞不着！”
洛子衿，你最在意什么，我就要夺取什么，这样才能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痛苦！
“借助洛子衿的手，毁去织云石，这倒是不错的主意……”曦月的身体一直没有痊愈，对织云石预言的代价太大，还不能保证一定成功，眼下之计唯有毁掉织云石才能一箭双雕。
“不行，织云石决不能毁去，而是要让它预言出我想要的东西！”话里透着笃定。而从秦?的角度看过去，她脸上胜券在握的表情里，隐隐地露出毁灭之美，让人心惊。
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搬过她的身体，对上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眼眸，认真道：“不可以用伤害自己为代价，知道么？”
“你就放心吧！”笑容敷衍，明显的不在意。
“曦月，给我承诺！”见他执着，她只得点点头郑重的答应，“我答应你，这次绝对不会伤了自己……”
承诺有时候仅仅只能安抚人心罢了，可是若他坚持，她愿意给这个承诺，因为她欠着他太多了……
?
很快，关于燕归的事情就传到了洛子衿的耳中。
院中，洛子衿正在修理花草，白芷急匆匆地跑过来，俯在她耳边悄悄道：“夫人，听说那个燕归已经病了好多天了……”
“是么？什么症状？”听闻，洛子衿抬头询问。今日天气微凉，她穿了件鹅黄色的长裙，外头罩着同样颜色的薄衫，看着清纯又动人，可是脸上露出的确是截然不同的沉重心机。看着有些怪异。
“奴婢可是亲耳听到紫苏说的，好像是头晕无力之类的，看样子肯定是服用了冰莲子……夫人料的可真准……”
“哼，果然跟我猜的一样，”将手中的修剪的刀具递给一旁的丫鬟，洛子衿笑得很是得意，“看来她真的是我的好‘姐姐’啊……”刻意加重了“姐姐”二字，甚至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看得出她眼里满是不屑。她送的冰莲子可没有那么好心，本来就是为了试探燕归，自然做的小心谨慎，可是连秦?都不会看出来的。
“那夫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白芷立刻跟上前，递上帕子。洛子衿接过，仔细擦拭过后，蔻色的指甲更是鲜艳无比，透着冷光。
她冷“哼”一声道：“知道王妃回来了，咱们当然得去拜访一下了。”灵川曦月，你以为你换了一张脸就能赢过我了么？真是做梦！
既然你如此不自量力，那我也只好再亲自送你死一次了……
眼中闪过狠决，步瑶晃动间，美艳的脸上都是得意。看到路边怒放的凤凰花，洛子衿轻抬下巴、嘴角上扬，长长的指甲轻轻一掐，鲜艳凤凰花瞬间被拦腰折断……哼，不管你是灵川曦月还是月燕归，这新仇旧恨得在这一次算个够才行……
手心紧握，长裙摇曳着走过，剩下的唯有被踩碎的一地残花……
?
洛子衿带着白芷前往晴月阁，准备找燕归麻烦，刚走几步，就隐约听到假山后面有声音传来。眼神示意白芷别动，洛子衿轻靠上前，借着假山的掩护躲在后面偷听……
原来是燕归嫌待在屋内无聊，便拖着秦?出来走走，没想到被洛子衿碰个正着。
“三天后陛下就要亲自前来，可是你现在的身体根本不可能预言织云石！”秦?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
意识到他们在说织云石的大事，洛子衿听得更加专注。
“我知道，所以今日才急着找你来，可有什么办法？”听他这么一说，燕归也变得慌乱起来。
“眼下唯有赶在陛下到来之前，以假的织云石调换，方能蒙混过关。”
“话虽如此，可是放置织云石的‘南书阁’守卫森严，怎么可能轻易靠近？更别说调换了……”燕归连连摇头，这无疑是虎口拔牙，根本不可能的事。
“陛下会在午时的时候前来，巳时守卫会有一次换班，就乘着这个空挡进去。”
“看来也只有这个方法了，就按你说的好了……”
“好，剩下的都交给我……”
……
听到这里，洛子衿成竹在胸笑得更加得意，连老天都在帮着我，让我听到你们的计划，灵川曦月，这一次你死定了！
“白芷，我们走吧……”没有过多的停留，洛子衿整理好衣裙，转身就要走。见状，白芷很是不解，忙上前追问，“可是夫人，不去揭穿她了么？”
“不急。等到三天后，我要在陛下跟众人面前拆穿她！”到时候看你要怎么脱身，她现在得回去想个万全的法子。
走得太着急的洛子衿并没有注意到燕归眼中的算计，若是她回头看看，就会发现秦?跟燕归正站在她刚才站的位置上……
“她会相信么？”望着洛子衿离开的背影，秦?有些不确定。刚才是他们特地演给她看的一场戏，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上钩。
“放心吧，她一定会相信的！”燕归笑得笃定，“她是不傻，可惜了只要一碰上我的事情就容易冲动，反而会乱了分寸……这回好不容易让她逮着机会可以置我于死地，她不会考虑太多的，加上还有白芷在一旁挑唆鼓动，她肯定会下手的！”
洛子衿，我们就等着看看，到底是谁算计了谁……
天阴了，好像大雨前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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