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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第几日了。
上次见过面时,欢声笑语仿佛还犹然在耳,可突然那人好像是消失了一般,这几夜,再没有那之前让她烦恼的敲门声。
可她却更烦了。
那孩子又怎么了,莫不是生病了,可是,服侍的宫人并没有报告有何异状啊,又或者,或者……。
她左思右想,也得不出什么所以,看上夜的宫女举着烛火,才发现自己竟然站了好久,天也黑透了,肩膀也让夜气弄得僵冷了。
“姑姑,您怎么在这儿啊,让奴婢好找。”
服侍她的芷儿这两年脸盘褪了些稚气,可还是一样的咋呼,听这一把声儿,芸卿也觉得开始头疼了。
“说了许多次,规行距步,还这样大呼小叫的,又是什么事儿?”
芷儿略一喘定,又扬起嗓子,“姑姑以后再训我吧,快去正殿吧,三王爷驾到了。”
“三王爷?!”
芸卿不禁皱眉,“王爷何故来这儿,你说是王爷独自来的吗?”
“是呢,祺姑姑正在迎接呢,您快去吧。”
芸卿抬眼望向正殿方向,风送人声,她略一颌首,便举步朝那边走去,芷儿忙紧随其后。
当芸卿赶到时,正看到祺姑姑躬首将一人迎上首座,待他转过身落座,便见那位三王爷与皇上面容相像,却年轻了许多,不过脸上似乎带着愁容,没太多精神的样子。
待她走得近了,才看清三王爷就穿了一身常服,连头发也只是拿玉冠简单束起,更不用提他还带了佩剑,本来王爷来裕华所就已经是极其罕有的了,他这一身穿戴更是不合规矩,看来宫中传言不假,这三王爷仗着皇上宠爱,做事的确有失体统。
“奴婢参见王爷,请王爷安。”
瑜衡略抬了一下眼,“起身吧。”
他声音倒是清朗,但脸上的不愉却让周围的奴才都战战兢兢,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皇上的亲弟弟。
“你来得正好,王爷说要见见皇子,你快去伺候来吧。”
见祺姑姑给自己眼色,芸卿低声道了是,才欲离去,三王爷却摆了摆手。
“不用了,还是本王去吧,省得夜里来回折腾。”
祺姑姑略一怔,忙又抬着笑脸称是,“那就劳烦王爷移驾了。”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朝着东殿走去,夜风吹得众人衣?摇晃,芸卿心里存着疑问,偷偷瞅了一眼旁边的祺姑姑,见她面上似有难色,根本没心思理自己,也默默地把话吞了下去。
“久不来此处,景色依然如故。”
他像是自言自语,其余人也不敢搭口,等走到了东殿,候在门前的人忙跪了下来,芸卿起先替他带路,等看到了躺在床上已经入睡的三皇子,瑜衡的脸却一下子阴暗了。
“混账。”
他丝毫不在意惊醒孩子,对着当前的祺姑姑怒道,“谁跟你说本王要看的是三皇子?”
祺姑姑对他的突然变脸惊慌失措,忙一下跪倒。
“奴婢失察,以为王爷说的‘侄儿’是……,奴婢知罪。”
“呜……,”被他吓醒的三皇子揉着眼睛,见床边突然多了不认识的人,忙从床上跑了下来,芸卿见他小脸惊惶,忙一把搂住安抚。
“不哭喔,没事的……。”
三王爷转过身,到底还是顾忌眼前这位是占着现今太子之名的小子,挥了挥衣袖,眼睛朝一祺姑姑示意。
她忙上前禀报,“皇子莫怕,这位是您三皇叔呢。”
三皇子已经渐渐知事,怯怯地从芸卿怀里露出半个脸来,泪珠还挂在颊上,眼睛看向瑜衡,见他不理自己。
“三皇叔?”他歪着头看向芸卿,“三皇叔是谁?”
芸卿抚着他的后背,本想说是来看他的,可三王爷刚刚才说了不是,一时也不知答什么了。
“三王爷是皇子的长辈,皇子理应拜见才是。”
她本想打个圆场,却不料三王爷不领情,不耐烦地对祺姑姑说,“本王不能待在宫里太久,你还不快带本王去二皇子那里。”
祺姑姑现在可不敢纠正说那位已不是皇子了,犹犹豫豫地道了声“是”。
芸卿心里已然明白,祺姑姑一定是故意为之,借王爷话中漏洞,先来这边,待拖到宫里下钥时候,王爷再不懂规矩,也不敢无诏夜留内宫,只有改日再来,珏那里她就有时间布置一番,可现在,却打不成这如意算盘了。
察觉到衣襟被扯了扯,她低下头去,“卿卿,三皇叔为什么不理?儿?”
三皇子虽年幼,也看得出自己的皇叔对他并不待见,他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从未遭此冷遇,脸上有些不解,更满是委屈。
“王爷有急事,并不是不理主子您。”
瑜衡本已走了几步,听了她的话,略一回头,芸卿知道自己恐怕又说错了话,忙闭上了嘴。
“芸卿,你还不快跟上,”祺姑姑在前面唤道。
“是。”吩咐了一旁的乳母哄三皇子睡觉,芸卿忙赶了上去,一行人朝后殿去了。祺姑姑苦着一张脸,但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夜深了,宫人早就遗忘了此处,连上夜的人也懒得费精神,这下可好,虽有人提着灯笼带路,但脚下难免不留神,连祺姑姑也有两次差点崴了脚。
“哼。”
王爷的人冷,此时脸更冷,看当事的都如此狼狈,心里更加明白珏儿所处的是何种环境,手里不由自主地按住腰间的一处旧患,胸口充满了恨意。
他从小身份高贵,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即使当今天子也疼他入骨,从来放纵他为所欲为,此时,那些种种残忍的念头在脑中打转,只想找些出口为往事献上祭品。
“王爷小心。”
芸卿本不想提醒,但恐怕只有她知道上次一次雷击之后,前头砖地上有一处三指宽的裂缝,眼看他步步前行,若再不提醒,万一他有所损伤,她们这些下人可吃罪不起。
瑜衡停住脚,待看清时,才跨了过去,芸卿半低着头跟着,眼看就到了后殿荟蒲堂。
“姑姑真是为珏儿选的好地方。”
瑜衡怒极反笑,直笑得跟着的人个个毛骨悚然,祺姑姑更是面如死灰,知道今日必定不会善了,见王爷紧盯住自己,连想叫个人去给皇后报讯,也偷不得空子。
今夜照旧守门的人不知所踪,堂里到处黑漆漆,正门紧闭,一看便知是服侍的人偷懒自己睡去了。
芸卿倒希望今日有人为珏公子出气,至她与之相识移以来,看他任人践踏,即使装疯扮傻,也成日忧心无法保全性命,此刻这些人总算遭了报应,原来宫里还有一个在意珏公子的人。
“灯笼给本王。”
芸卿忙递了过去,瑜衡推开了门,里面跟外面一样黑,芸卿心里又哀又痛,难怪他夜里老是往她那里跑,若让她在他这个年纪一个人留在空无一人的黑屋子里,耳边只有夜风呜咽如鬼泣,恐怕魂儿都要被吓飞了。
……原来如此。
“好,有姑姑这样的掌事,就有如此作贱主子的奴才。”
瑜衡咬着牙,推开了内室的门,虽是秋天,但房门关得久了,也难免有些闷气,他轻咳了一声,提着灯笼前行,等他走到榻前,烛光照上那个孩子的脸,一旁一个离得近的奴婢“啊”的一声尖叫出来,差点没把后面的人给吓得半死。
那微暗的光线下,竟是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仿佛是从地下返魂而来,对着混沌的现世,只想发出凄厉的嘶吼。
他是人还是鬼,竟一时分不清了。
“有鬼,有鬼……。”
胆小的宫女忆起当日的流传,魂胆欲裂,失声叫了起来。
瑜衡充耳未闻,看着那样阴冷森然的一双眼,一言不发。
祺姑姑看着他们那模样,只觉得心里发寒,她原本已经想好了,王爷怪罪也就罢了,反正有皇后在,自己总吃不了什么大亏,不过她现在却有种危险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珏儿。”
瑜衡开了口,声音竟有些嘶哑,榻上的人总算眨了下眼,不再那么?人。
“鬼,鬼……。”
他一点一点大声了起来,就如方才失了分寸的宫女,越来越大声,最后竟尖叫了起来,拿被子一下子掩住自己的头,只看到一团身子簌簌发抖,如同受困的幼兽,发出濒死的吼叫。
“王爷,公子早些时候受了惊吓,太医说是失觉症。”
祺姑姑总还想补救一二,忙出声说出究竟,“所以才让公子在此处静养,以疗心伤。”
瑜衡转过头,“你是说……珏儿疯了?”
祺姑姑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什么叫祸从口出,她总算知道说什么就错什么是什么意味了。
“太医是这么说的,至于为何,王爷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芸卿虽姿态恭敬,但瑜衡还是觉得话中似乎讽刺之意甚浓,连祺姑姑也觉得不妥,连连给她打眼色。
“嚯,你的胆子倒挺大的,竟敢这么与本王说话,”瑜衡扬了扬眉,芸卿吞了吞口水,也不禁后悔。
“哗”,下一秒,瑜衡却拉开了裹在珏公子身上的被子,那孩子飞快地缩到床的最里面,视他如洪水猛兽。
“躲有什么用,珏儿,你不用怕,现在皇叔回来了,你放心,那些牛鬼蛇神,本王倒要看看,谁敢近你的身,失觉吗,那便要让本王替你搜魂好了……。”
他的低语犹如梦呓,渐渐后面的人也听不清了,只一边的芸卿心中犹如沸汤蒸腾,见鬼杀鬼吗,连皇上都弃之不顾的儿子,你又会为他尽多少心,出多少力呢。
“来人……。”
他坐在床边,身后是那个还在发抖的人,前面跪下一大堆奴才奴婢,这情景似乎又是哪日的重现,那曾经经历过的人眼中再次覆上血色,心里恶兽已经张开了血口,獠牙毕现。
这样的恨,要用多少人的悔来填平呢。
“将那刁钻欺主的恶奴,廷杖五十。”
那几个原本偷懒了的已被按在一旁,听他一开口,饶都没求,就吓昏了过去,五十廷杖,这分明是不留命的意思。
“王……王爷,恕奴婢僭越直言,王爷并没有责罚宫人的权利,这还是要皇后,皇上……。”
祺姑姑被他的冷笑定住,几乎喘不过气来,那眼里的黑暗,她这宫里的老人哪里会不知,这位主子,不是吃素的。
“本王打不打得,你可以尝过之后再说,不过要你还有机会说,掌事桂祺,私自为皇子调换居所,怠慢主上事后不加悔改,实在罪大恶极,来人……。”
“啪”,祺姑姑瘫倒在地,反应过来,忙磕头求饶。
“求主子恕奴婢这一回,奴婢再不敢擅作主张了。”
“既有当日之举,你就应该想到有今日了,你既然说自己是擅作主张,这罪是要自己一个人背了吗?”
“奴……”,桂祺咬了咬牙,“是奴婢自己,求王爷饶这一次,求王爷……。”
芸卿牙根打战,她虽料到这位王爷有所决断,但却没想到他如此狠辣,按律,祺姑姑是有品级的宫奴,是不能如此一句话了结的,但看现在的情势,他是要赶在有人阻止之前,便要先下手了。
“下次?本王从不信做错了事会再有机会,错就是错了,就要认,你放心,凭你敢担上这份罪的心性,本王给你一个痛快。”
他慢慢站起身,犹如夜叉附身逼近祺姑姑,桂祺只能本能地摇头,无力地困于原地。
“嘶”,本就是违了宫规带进的佩剑一下子刺进人体的声音让其他人不由屏息,被吓晕过去的更不只一两个,而原本缩在床里面的人却张大了眼睛,直直地看向那个倒在血泊之中的人。
他以为自己没有恨过这些奴才,因为他明白他们只是听命办事,但为何,现在心口翻腾的快意是什么,原来他还是恨的,而且,这恨居然这么深。
“珏儿,你看,人啊鬼啊,都是一样的,只要狠下心杀,他们就不足为惧了,哈……。”
芸卿只觉得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疯子,疯得不是一般的厉害,她腿软地倒在床边,不由地望向里面她担心的人。
胸口一窒,那孩子的眼里是什么,为什么会如此的摄人,不,他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不,或者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实在承受不住那噬人的黑暗,身子软倒下去,没有瞧见珏在她晕过去的瞬间伸出的手。
这一夜,有人死,有人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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