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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只听一人喊了一声，声音浑厚有力。
旁边刚刚搀她的媒婆子，还一直站在她的左边，看她迟迟没有动静，上前看似不经意的抵了一下九棠的手肘。
九棠如梦初醒，僵硬的弯腰鞠躬。
弯腰的间隙特意又看了一眼站在右边这个正和她拜堂的男人。鲜艳的大红色，在九棠眼里完全没有喜庆感，徒留触目惊心。
“二拜高堂……”有人又喊了一嗓子。
老太太看着面前的一对璧人，露出慈祥的笑容。
陆九棠又生硬的鞠了一躬，隔着红盖头，什么都看不到。
“夫妻对拜……”这一声喊的尤为响亮。
人群里似乎也热闹起来。这喧哗声明显的有些不对经。
九棠被媒婆子搀着，右转过来。
媒婆子见九棠没有动静，手上似乎又使了些力气，九棠只得又弯腰向面前这个不知是谁的男人行礼。
“入洞房！”那人最后喊了一声。
九棠又被搀进到一间房内，终于听到了关门声。“姨，我想问问你，今天拜堂的谁？”确认媒婆子还算是个可靠的人，九棠轻声道出心中的困惑。
“我当您问什么呢？是大少爷啊。你现在已经是修家的少夫人了，怎么能喊我‘姨’呢！这可使不得。”媒婆子觉得这少夫人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很好听。
“你说是修子墨？”九棠的声音有些颤抖。心中竟然有劫后幸存的一丝喜悦感，尔后又转为一声轻叹。
“嗯？对，确实是大少爷。”媒婆子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修子墨”是谁。
陆九棠静静坐着，没说话。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屋外有人轻轻敲门。
“太太说祠堂那边已经收拾妥当，请少夫人过去。”香凝说着话，偷偷打量了一下面前依旧盖着红盖头的少夫人。
冲喜当晚，冲喜的女子要在祠堂里跪坐一夜，以示虔诚。
坐在凳子上的九棠，背挺的很直。陆仁说过：人这一辈子站有站姿，坐有坐姿，无论如何，脊梁骨都要挺直了！裙袂垂到脚踝边，露出红色的绣花鞋，窄窄的脚背，很是秀气。直到现在修家还没有人真正见过九棠的真容——除了修子墨。
“范婶，您先去歇息去吧，你也忙了一天了。这是太太赏您的。”香凝客气的说道，还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钱袋递给那个媒婆子。
“谢谢太太，那我先走了。”范婶接过钱，答了一声谢。出门的时候又望了一眼陆九棠。各人有各人的命啊。范婶轻声叹息。
祠堂幽冷，陆九棠端正的跪坐在那里。
盖头还在头上，她不知道身边有多少人，只觉得祠堂好冷。
“九棠，盖头你就自己揭了吧，让你受委屈了。”阮颂兰柔声道，还带着一腔压抑的期待。萍儿的女儿，修家的少夫人，阮颂兰确实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摸样。
陆九棠想这说话的应该就是修家的太太，轻轻扯下红盖头的一角。一张秀致的脸渐渐露出来。众人皆露出惊叹的神色。
九棠有着江南女子细腻白净的肤质，柳夜弯眉下顾盼生辉的双眼，眼珠是淡淡的冰蓝色，长长的睫毛在昏黄的灯光下跳动着，看着惹人怜爱。
九棠第一眼看到了坐在床边凳子，一看就知道其出身不俗的女人，忙作揖，道：“太太。”九棠内心虽然悲戚不安，但该有的礼数也没有含糊。
原本按照辈分该喊一声娘，但是冲喜的儿媳妇连妾都不如，这个道理她是懂的。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必拘泥礼数。宋妈，去把怜儿喊来。”阮颂兰看到九棠的举止，有些感叹，不愧是陆仁和萍儿教养出来的女儿。
正想着，一个齐刘海的女孩跟在宋妈后面进了门，打断了九棠的思绪。
“她叫怜儿，以后你可自行差遣，如何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和萍儿情同姐妹，现在阴差阳错的，你也进了修家，我自不会亏待你。女人的命多是身不由己的……你的手怎么这样凉，来，我帮你捂一会儿。”阮颂兰上前亲昵的握着九棠的手，九棠的手凉的像块冰。她心生怜悯，她还是一个孩子啊。
九棠触到阮颂兰手里的温热，想到母亲生前还常做这个动作，不由得心头一暖。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先走了。门外会一直有下人候着，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了。”阮颂兰说着，起身离去。
“知道了，太太慢走。”陆九棠目送阮颂兰出门。
深秋，风穿堂而过，冷的刺骨，陆九棠冷的不由得紧了紧喜服。
怜儿早就备了一个暖手炉，陆九棠接过触碰到怜儿手背的时候也是一片冰凉。
“我捂一刻钟，然后给你，我们换着捂。”
陆九棠放在手心里捂着，看旁边没有动静，抬眸就看怜儿好奇的打量着自己，“怎么了？”
陆九棠摸摸脸，还以为自己头一次画了浓妆，花了妆。
“大少奶奶，您真美，心又好。”
怜儿和陆九棠一样，跪坐，腰背也不自觉学着陆九棠的样子挺得很直。
风言风语传到耳朵里，就连怜儿也听着叹息，好在是嫁给大少爷，大少爷虽然刚回家，但是平时听下人们提起，看样子也是个心善的好人。
“都是一样的，我也是穷苦出身，没有什么人要比一个人高一等。”
陆九棠声音轻柔真诚，前方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自己，虽然没有改变冲喜的命运，但是现在知道夫君是修子墨已经挺知足。
只盼着修家老爷子赶快好起来，自己的处境也许能好一点。
谁知，思绪刚起都被门外的一声响亮的喊声打断了。
“老爷，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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