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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永冻层 > 第26章 家 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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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家信

    清晨,余勇驾驶着拖拉机进入林子,行驶在高地不平的坡地上,积雪很深,拖拉机冒着青烟,不停地颠簸,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很快,拖拉机来到了伐木作业区,这是一个不高的山岗,他跳下拖拉机,抬头仰望,见几个工人正在坡上伐木,油锯声不绝于耳,响彻云霄。突然,随着一声“顺山倒”的吼叫声,一棵松树摇摇晃晃地朝他倒下来,他赶紧避开,“轰”地一声,松树倒在地上,溅起飞飞扬扬的雪花,他抖了抖羊皮大衣上的雪,又甩了甩帽子,咧嘴骂了一句“他娘的,好险!”。

    两个工人走下坡来,一个工人对他说:“余老弟,你躲的真快,稍慢一步的话,你就要在这旮旯见阎王啦!”

    “我余某就是命大,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嘿嘿。”余勇痴笑着。

    “还是注意点好,别玩儿命,我经历的比你多。”

    “得啦——你俩赶紧干活!”

    “还用得着你说。离远点,小心树枝打着你。”两人没好气地说着,就动手用锯子和斧头将松树的枝桠清除掉,继而,余勇走过来,手脚利索地把松树捆绑在拖拉机后面。

    余勇拖拽着几根粗大的樟子松在林子里穿行,他操作动作很熟练,不多时拖拉机就驶出林子,来到了堆放原木的作业场,他跳下驾驶座走到后面,解开捆绑樟子松的钢绳,当这一切都完成后,他吁了一口气,手伸进羊皮大衣的口袋里掏香烟,但香烟壳是空的,他把烟壳捏成一团扔在地上,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烟叶袋,卷了一根纸烟,用火柴点燃后抽起来。余勇已经习惯抽纸烟,在没有香烟抽的时候也只好抽纸烟了。

    这个冬季,余勇感到自己干的很出色,几乎每天都超额完成生产任务。虽然成天驾驶拖拉机在森林里奔跑,既劳累又单调,但完成任务后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每当夜幕降临,在帐篷里和同事们抿上几口白酒,然后天南地北地瞎胡侃,或者甩开扑克牌时,更是其乐融融——当然,这是苦中寻乐。

    雪已经停了,但天空看上去还是雾朦朦的,太阳光总是显得暗淡无力。余勇在林子边的一个树墩上坐下,猛吸了两口烟,顿时身上的疲乏消除了一半。看来烟确实是个好东西,它能帮人解除寂寞、烦恼和疲倦,难怪采伐连里的老工人都离不开它,没有烟抽简直就是要了命。尤其在这个四周都是山和森林的地方,孤零零的几栋帐篷和木刻楞,几十号男人,没有娱乐,没有女人,有的只是整日的劳动,与大树和冰雪打交道,呆在帐篷里也只是打打牌,吹吹牛,或是喝酒抽烟,大声地叫骂和搞恶作剧……每天都是如此,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远处传来卡车的声音,没多时一辆解放车驶进了作业场,车停在了卷扬机和原木堆的中间。余勇朝车看,见徐志东从驾驶室里下来,便站起身走了过去。

    “喂,徐兄,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又开车了呢!”余勇边走边大声说。徐志东出车祸的事他当天就知道了,本想下山去看看,无奈这些日子太忙,抽不出身。

    “好了,只是受点小伤,不要紧的。”徐志东“砰”地关上车门。

    “我还以为你至少得休息一个礼拜呢。”余勇已经走到跟前。

    “呆一个礼拜非把我憋死不可!”

    “换着我还巴不得呢,这段日子真够累的!”余勇没精打采地说。

    徐志东没说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塞到余勇手里,“给,你的信。”

    “我的天,总算来信了!”余勇接过信扯开就看。

    “你娘还是你爸写的?”

    “我娘不识字,我爸还能凑合写上几个,你看看他写的,弯七扭八的,真叫人难认!”余勇抖抖信纸说。

    “让我看看。”徐志东凑了过去,接过信念道,“阿勇,你女子——不对,他把好字写的太分开了,是你好——你的信早已——收到,我们身体——都很好,弟妹也好。你要的香烟票——我已经——给你讨了——许多,等买好了烟——就给你——寄去,还有……”徐志东念到这里停住了,重新把信递给他说:“咳,这么多错别字!不过已经把主要的事说清了,你就等着你的香烟吧!”

    余勇再往下看,其余都是多余的话,什么要注意身体、关心政治、搞好同志关系之类的,然后把信折了塞进口袋里。作业场上的卷扬机突然响起来,几个工人大声吆喝着开始往徐志东的卡车上装原木,原木被钢索捆绑着悬在空中,缓缓地朝卡车移动。两人赶紧离开卡车,走到余勇的拖拉机旁边。

    “哎,你的车怎么会出事的?”余勇问道,又卷了一支烟。

    “嗨,真够倒霉的!”徐志东说起来,“那天雪下的很大,视野差极了,下午我在四连装完原木出来,行至紧靠山脚的拐弯处时,突然,一大推雪从山坡滑落下来,我立即减速刹车,但车头已经进入了斜坡,车凭着惯性往坡下冲,再加上路面冰冻,轮子上的防滑铁链不起作用,车连冲带滑地下了坡。我拼命旋转方向盘,尽可能不让车跌入更深一侧的坡地,但车已经冲进一片树林,撞上了一棵粗大的落叶松,后面的原木猛地向前捅,我整个身子扑在了方向盘上,胸部剧烈的疼痛,我昏了过去。几分钟后我醒来,睁眼一看,还好,没有翻车。我下了驾驶室,好不容易才爬上坡……”徐志东说着,把身子靠在拖拉机上。

    “哦,原来是车溜坡了。”余勇吸了口烟,“听说你倒在路上?”

    “是的,爬山坡后我朝养路连方向走去,路上没有车经过,我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天冷风大,把我冻坏了,走了几里路后就感到一阵头晕,摔倒了。幸好已经靠近养路连,一个上海知青发现了我……”

    “上海知青?”

    “她叫丁颖,和赵岩一个宿舍的。”

    “后来呢?”

    “接着赵岩也跑了过来,我被她俩搀扶着进了养路连宿舍,我躺在炕上后慢慢缓了过来。”

    “你小子命真大!”余勇捶了捶他的胸。

    “就是,如果没有走到养路连,或是走在另外的一条路上我很可能就被冻死了,谢天谢地!”

    “咳——这回你和赵岩又进一步了吧?”余勇做了个怪相,朝徐志东慢慢地吐出一口烟。

    徐志东推开他的头,说:“你想到哪儿去了!”

    “这有什么的,看你都谈上恋爱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找上对象啊,看来以后要打光棍了。”

    “哪能怎么说,以后有合适的给你介绍一个。”

    “那就靠你啦,我余某只有你一个朋友。”

    余勇嘿嘿地笑着,扔掉烟头,又去掏烟袋。

    “少抽点烟吧,满口的烟味,牙齿都焦黄了,谁会看上你呀!”

    “好,听你的,我以后不抽这辣不拉几的纸烟了。”

    “那就好。”

    两人又唠了一会,解放车装满了原木。装车工人大声吼着,徐志东告别了余勇,朝卡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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