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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这几天可谓是吃了黄连一样苦。
她分家得的那几亩地转头就租了出去，用她的话说就是，“大郎在县里酒楼做活，哪有还有工夫下地种田？我一个娘们家力气小，还得照顾孩子，还是租出去划算，回头也能得一些粮食。”
只是今年收成尤其不好，租她地的人只给送来了一袋糙面，沈大郎拎了拎估计还不到一百斤，估摸也就够一家三口吃一个月的。
大郎之前又提前从酒楼预支了半年银子，这会好几月都领不到钱了，最要命的是她前些日子刚把儿子铁柱送进了县里的学堂。
好家伙，那学堂光一年的束?就得二两银子。
她是东拼西凑才借的这二两银子，彻底把家底掏空了不说，还欠下一堆外债，再加上分家时的欠条，这真是一*债。
金氏每天忧心忡忡，那袋子糙面不到一个月就吃光了，她去西厢房借，赵氏给她看看自家比脸还干净的米袋，“大嫂，我还想找你借点口粮呢。”
说起来，赵氏比她还惨。
眼下都穷，根本就没几个人来打家具，沈二郎的木匠活都停工好久了，一分钱也没挣回来。
租地的租户也给她送来一袋子糙面，很快就被她造完了，然后饥肠辘辘的她就指使两个闺女大妮和二妮出去蹭饭，东家蹭一口，西家蹭一口，实在不行了就打发回娘家再蹭几顿，反正这段时间就是这么混过来的。
妯娌俩在西厢房门口嘀咕了一阵，就闻见厨房里传出一阵饭香。
两人使劲嗅了下鼻子。
是鸡蛋的香味!
周氏正在厨房里摊鸡蛋饼。
前些日子农忙，忙完自己家的又忙太公家的，可把一家人累坏了，尤其是谷小满，一个人能干四五个人的活，把村民羡慕的不得了，都说她得了一个好儿媳。
她一高兴，回来就打算摊个鸡蛋饼犒劳下谷小满，再加上沈棠这些日子养的也不错，沈老汉心情也松快了许多，也该吃顿好的。
这鸡蛋是后院两只母鸡下的，周氏喂的精细，这两只鸡每天都能下两只蛋，她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去鸡窝摸蛋，然后小心地锁在东屋床头柜了。
不怪她这么小心，实在是得放着东西厢房那两个儿媳妇，万一摸晚了就进人家的肚子里。
如今攒了好几个月，也有两百多个了，她算计着留下几十个给家人补身子，剩下的一会去县里集上都卖了，先还一部分债。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完鸡蛋饼，周氏就喊上了谷小满。
“老三媳妇，你跟我去赶趟集。”
谷小满痛快应下了。
她来了这么久，还从来没去县上赶过集呢，这么热闹当然要逛逛，顺便看看有什么种子。
沈家村距离县里并不远，也就十来里路，步行大概大半个时辰，婆媳俩一人挎了了一个篮子，里面摆满了满满的鸡蛋，周氏怕把鸡蛋慌碎了，因此走的格外慢。
等到了集上，里面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春收的麦子刚上市，各家粮店都挤满了人，又卖白面的，有拿白面换糙面的，还有买卖麦种的。
周氏不看这些，自家收的那几百斤还不够自家吃的，更不可能卖了。
她带着谷小满穿过拥挤的人群，直到里头去了。
里面有一块地方专卖鸡鸭鹅鱼和鸡蛋的地方，周氏把篮子往地上一放，就叫卖起来。
此处卖鸡蛋的不少，谷小满略一扫就看到了七八个女的在卖，看年纪有大娘也有小媳妇，有扯开嗓子叫卖的，也有害羞低着头一言不发的。
周氏一看就是卖鸡蛋的老手了，满集上都是她的叫卖声。、
“新鲜土鸡蛋，三文钱一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上好的乡下土鸡蛋，快来看看吆。”
她的大嗓门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老嫂子，你这鸡蛋忒贵了，再便宜点吧。”
“都说是土鸡蛋我们也分不出来，你就实在点给个痛快价吧。”
“你对面那个大娘卖五文钱两个，比你家的可实惠多了。”
周氏刚才喊出了一身汗，拿手当蒲扇扇着，
“这位大妹子，我家可是正宗土鸡蛋，炒起来喷香。”
“我这个价已经是最低了，不能再便宜了。”
“对面那人的鸡蛋我瞧着不水灵，说不定是去年留下的。”
但不管她怎么巧舌如簧，围观的顾客还都是去了对面那家，毕竟人家买五文钱两个。
“要不咱们也卖五文钱俩？”周氏待了一会就有些坐不住了，拉着谷小满的袖子问道。
谷小满支着脑袋想了想，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周氏霍然抬头，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也能行？”
“行不行的，先试了再说吧，实在不行咱们也卖五文钱俩，反正也不亏。”
周氏只好点点头，看着谷小满起身走远了。
不一会，谷小满手里拎着一个东西又回来了。
周氏看着她拿着一只红色的笔杆往鸡蛋上画画，还是有些犹豫。
“你写上个字就有人买了？”
“嗯，你放心吧，咱们老百姓凡事就爱讨个好兆头。”谷小满捏着刚才去书店买来的一直画笔，沾满了朱红色的颜料，往鸡蛋上写字。
周氏看着心疼极了，刚才她给了谷小满二十文银子，才买了这两样东西，如果一会鸡蛋卖不出去，可真是吃了点大亏了。
谷小满画的很快，不一会把两百个多鸡蛋上都写满了字。
她伸展下筋骨，“娘，可以了，这会您再叫卖试试。”
周氏心一横，干脆豁了出去。
“乡亲们，有彩头的新鲜鸡蛋，十文钱一个，吃一个福禄双全，吃两个招财进宝，家里有娃的吃了健康平安，读书人吃了连中三元，当官的吃了青云直上……”
这一套说辞也是刚才谷小满临时教周氏的，虽然刚开始粘起来磕磕绊绊的，但很快就背熟了。
果然有更多人的闻声凑过来，一个个拿起篮子里的鸡蛋，都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我的娘啊，这个鸡蛋咋还有个寿字呢？俺老娘过几天六十大寿，她看了一定高兴，快，给我来三斤。”
“我要这个连中三元的，我家儿子秋里就要去考试了，求佛祖保佑，吃了这鸡蛋一定顺顺利利的。”
“都别抢，给我也留点，我家刚生了双胞胎，等着吃喜蛋呢……”
周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三文钱一个还没人肯买的鸡蛋，现在涨到十文一个了，怎么还全被抢完了呢？
直到人群散去，她数了数手里的铜板，总共两千个，也就是二两银子。
“妈呀，发财了，我这是要发了啊!”周氏一蹦老高，赶紧把钱袋收起来，拉着谷小满就走。
“老三媳妇，你真是个天才!走，娘给你买大肉包子吃!”
婆媳俩手牵手走了，留下七八个卖鸡蛋的大娘小媳妇面面相觑。
刚才还在自己跟前挑鸡蛋呢，怎么就一窝蜂跑到对面了？
谁能告诉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氏今天高兴的，一口气买了两斤大肉包子，然后兴冲冲地拉着谷小满回家了。
沈棠和沈老汉看着她俩俱是一愣，尤其是沈老汉，把眼袋往地上一磕，就瞪起眼来。
“咱家啥时候能吃起肉包子了？不过日子了？”
周氏也不生气，笑眯眯把手里的肉包子分给他俩。
“赶紧吃，还热乎着呢。”
然后她把谷小满花式卖鸡蛋的事情一说，那父子俩果然惊讶极了。
沈棠竖起了大拇指，“我就知道，我们家小满聪明!”
沈老汉缓缓道：“你的意思是卖鸡蛋挣了二两银子？那咱们能还一部分债务了？”
谷小满点点头。
“爹，是的。咱们可以先还一部分。”
“您放心，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所有的债务都会还清的。”
“不只还清债务，咱们以后还要挣大钱买地盖房子，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周氏和沈老汉听着她的话，忽然眼角带了一滴泪。
他们何德何能，怎么就得了这么好一个儿媳妇。
周氏最张了张，刚要说点什么，就听背后一个蹿出了一个小孩。
“奶，我也要吃大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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