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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卿城 > 第72章 74.铁马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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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样的时机还真的被西凉等到了。

    卿泓年少时曾随族叔卿念游历天下,游历天下之时便曾去过关外的西凉,卿泓为人年少轻狂曾与当时还是西凉二王子的段慕有过一段交情,只是这段友情随着卿泓归国而渐渐淡去,此次段慕携西凉大公主段瑾入京朝拜天子之时,便曾想起过这位多年不见的至交好友,想着什么时候再去拜见拜见这位昔日的好友。

    那天,是个艳阳天,段慕手中得来的消息告诉他这些年他的旧友过的并不好,曾经满腹才华,意气风发的公子沦为了阶下囚,原本引以为傲的显赫家世一夕之间化为乌有,自己唯一的亲妹妹在深宫之中为了他的生命苦苦挣扎,这对卿泓来说,是一种侮辱,更是一种痛苦,但是拥有的良好修养与不可推卸的责任让卿泓不能够选择自尽这条路而来保全自己的尊严,于是诸般苦痛化为不可磨灭的仇恨藏在身体中最深处的隐忍是段慕从强固的东夏能够寻到突破口的一个契机,他西凉等了十几年的机会在这一刻终于看到一点微弱的光芒。

    或许这点点微弱的光芒,在将来会引起一场熊熊大火灭尽东夏也未可知,一切皆有可能。

    段慕怀着这样的心思找上了卿泓。

    狂风暴雨,他为了躲避夏侯曦的眼线特意挑了这么一个暗沉的天色独自一人从跳窗而入。

    而卿泓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坐在昏暗的书房里静静的和自己下着一盘无解的棋局。

    他说:“我知道你的来意,从你踏进都城的第一步,我便知道你会来找我,我一直都在等着你。”

    他说:“但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有原则,若你能够破了我这局棋,我便答应你的要求。”

    他说:“你不用觉得我已是阶下之囚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让你看着很是不舒服,正因为我现在一无所有,所以你用起我时才是真正的心无旁骛,更何况,没有你的帮助,我一样会让夏侯曦付出应有的代价,只不过,过程将会更加曲折。”

    三句话,堵住他想问的所有话,他挑眉,仔仔细细的记下了那局棋,临走跟他说,三日后定想出破解的方法,届时不要忘记今日说的话。

    那是一局不可能解开的局,所有的路都堵死了,怎么走都是个死法,就像是如今的卿泓,他一如既往的自信,只不过相比较年轻时的气盛,他已经沉寂了太多,昔日旧友没有太多寒暄,一开口便是生死存亡。

    可是这个世界上也有一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在第三日凌晨时分解开了那局棋,将那局棋当着卿泓的面解开的时候,卿泓才露出一个不算表情的表情来。“你和我想的一样。”段慕微微一笑:“你是不世出的天才,若我西凉得你,何愁得不到东夏江山?”卿泓嘴边勾起一个极淡的笑意,段慕此人终究是太过自负了些,夏侯曦那个人不是好对付的,若稍微软弱一点点,这大好河山焉有他的份?

    夏侯曦是东夏的霸主,这一点毋庸置疑,夏侯曦诛杀自己的族亲,他身为一个旁观者,更是觉得理所当然,但是,那些是他的亲人,他生性淡漠,但不代表他对亲情无情,他爱他的家人,他的族人,这是血仇,即使淡泊如他在亲眼见到那犹如残酷的阿修罗地狱,也不可否认勾起了那仇恨的因子,更何况,夏侯一族与卿氏一族不仅是血仇,还是世仇!

    其实答应段慕,他原本就没有想过将来还会好好的活着,不论成败,他的结局都只有一个,便是死。

    成,他自刎于乾坤宫。

    败,他亦是被人杀死。

    求的是,心安,求的是,解脱。

    他与段慕达成了协议,这条只许往前走不许往后退的路,腥风血雨,只求快活!

    花开了,花谢了,我看着庭间银白一片,昨夜纷纷扬扬又下了一场小雪,今日正是雪融的时候,挺冷的,我再次见到薛盈盈时,她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消瘦的不止一点两点,她穿着一袭素裙,冷冷的看着我,我们终究隔着浩浩银雪是条跨越不了的鸿沟。

    火炉子里的炭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薛盈盈素白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显透明,她漆黑的眸子倒映出刻骨的仇恨,一半青丝遮住她大半张脸,她的声音虚无缥缈的传了过来:“我的孩子根本不是因为我的身体羸弱而落了的,而是被他打掉的,你知道为什么么?”她幽深的目光定定的盯着我,我拨弄了下火里的炭,淡淡的问道:“为什么?”她的眼角突然滑下一滴泪水:“因为我撞见他与段慕那个贼子在一起,商量着颠覆皇朝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囚禁我日日夜夜的鞭打我,可怜我的孩子在我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就那样死去了,只有一滩血水,你知道么,只有一滩血水。”她捂住脸痛哭起来,头上素白的簪花随着她的哭泣不停的抖动,我稍稍扯了扯嘴角,鞭打一个弱女子,这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的,哥哥他隐忍的太辛苦了么?

    “你的身份是什么时候被哥哥发现的?”我平静的问道,这么些天,疼痛已经可以完全忽略。她抬起脸,一张脸哭的极其狼狈:“什么识破身份,他就是个魔鬼,从始至终他就知道我是陛下的人,他将计就计,他骗了我,他骗了我。”我闭了闭眼,是了是了,哥哥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他从一开始就在筹备复仇的计划,再这样仇恨的燃烧之下,谁还记得儿女情长,是我糊涂了,我现在才明白,即使没有西凉这档子事,哥哥他也总是有办法让夏侯曦过的不那么舒心的,是啊,只是让夏侯曦不太舒心而已啊,夏侯曦登基年数已有七年朝中的旧势力能拔的都拔了,要撼动他的地位,难上加难。

    哥哥此举,不过自取灭亡罢了,多年的兄妹,我多少了解他一点的。

    面前的薛盈盈哭的好不伤心,嘴里一直喃喃着他在骗我,他在骗她?她又何曾不在骗他?我摇头:“你当初入了卿府,去了我四哥哥的身旁,你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日,你编了那样的谎言给哥哥,我想你没撞破这桩事之前,哥哥待你还是挺好吧,若是哥哥知道你有孕,他一定不会这样。”薛盈盈安静的抽泣了一会,惨然的笑道:“你以为那是谎言么?那是我真实经历过的,从小被抛弃,被当成畜生一样的对待,被卖入花楼,唯一不同的便是最后一个买下我的就是当今陛下,他也不过是利用我长了有几分姿色,你知道么,我的心一直都是握在我的手中的,面对高贵的陛下没有遗失,面对风流的景恒王它依旧坚守,可是命运却让我遇见了你的哥哥,我爱他,我即使骗他,我也爱他,你说的对,在那之前他从来对我都很好,可是我同样恨他,他为什么到了后面像变了一个人,我的孩子同样是可怜的,被他的父亲给杀死,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不一同将我杀死,为什么,为什么?”

    她越说越不能自己,屋外轻飘飘的雪又落了下来,她哭的肝肠寸断。

    斗争,从前,现在,未来,便没有停止过,心酸,痛苦,孤独,就没有中断过。

    看着外面洁白的雪,我突然有丝彻悟,生命,如果是一场轮回,那么赴死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吧。

    战事整整胶着三天三夜,十九日凌晨,明城破。

    谢子玉率领残余的十万大军退守临安,西凉大胜,东夏士气凋零。

    而我,却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我突然怀念起夏侯曦的怀抱来,我想他再抱抱我,我想窝在他的怀中告诉他我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对他说的话。

    夏侯曦,尽管你伤我至此,可我依旧要告诉你,我爱你,深爱。

    临安是离京都最后的一座城池,临安破,京都危矣,夏侯曦绝对不会允许临安城破。

    二十日,夏侯曦御驾亲征,仅用一天时间便到了临安,都城到临安,最快要三天时间,他率领五万大军前往临安助阵,景恒王夏侯仪监国。

    二十二日,我抱着阿起来到太液池游玩,太液池里一池的浮冰碎雪,冷的很,阿起在我怀中大哭了起来,下面的奶娘抱着他先回宫了,我笑了笑,远方夏侯仪和卫柯的身影出现在太液池的那边,神情焦急,卫柯更是面容悲伤,想来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他们看到我时愣了愣,夏侯仪和卫柯向我行了礼之后,我客气的问道:“方才见你二人,神情悲伤,前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我的心都是悬着,我害怕夏侯曦出事。

    这一刻的我,多自私啊,我没有担心我的四哥哥,我担心的是我四哥哥的敌人,我的夫君,夏侯曦。

    一个女子,嫁了人之后,一心一念想着的都是自己的夫君啊。

    我问的是客套话,本就做好了他们不回答的准备,哪知卫柯沉默了一阵,沙哑的说道:“秦羽……战死了。”

    秦羽,战死了,身中数箭,他曾三箭杀死西凉大将慕容宇,所以西凉在攻打明城的时候,用的几乎是不要命的打法,为的就是杀死秦羽,秦羽年纪轻轻,便陨落战场,真是让人唏嘘,我冷漠的想着。

    夏侯仪看我一阵,脸色有些复杂,半响说道:“致命一箭,当胸射穿,是卿泓的手法。”

    我不知道我那一刻是什么表情,我呆愣了一阵,好半响笑道:“哥哥的箭法蛮准的。”

    说完这句话,卫柯终于怒而相向:“你到底有没有感情!你哥哥的命是命,秦羽的命就不是命么!我真是错看了你,贵妃娘娘!”他甩袖走了,夏侯仪看我半响想说一句话,终究是闭了嘴,他们走后,我骤然落下一串清泪,哥哥,为了复仇,你真的什么也不顾了么,太平盛世,那些百姓,是无辜的,秦羽,是无辜的,哥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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