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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园内廊屋环绕的空场上传出的阵阵舞乐声，又给渐凉的秋意注入了一抹温暖。
大唐的当今天子李隆基，坐在高大的木榻上，微眯着眼睛，仔细听着乐曲中的音律。
各部连续几首的演奏，没有丝毫差错，李隆基满意地点点头，挥手下令暂停演奏，扭头看向了一旁垂手而立的老者，轻笑道：“现今还有让力士你难为的事？居然候在一旁这么久。”
“大家，老奴只能处理些琐碎小事，大事可得您来。”同样到过了花甲之年的高力士，将一份疏奏递给了李隆基，笑眯眯道：“这是辽东都水监呈上来的秘法。”
“辽东都水监只是个挂名的，怎么还弄出秘法来了。”李隆基打开疏奏粗略看了一遍，眯着眼睛想了想，举起疏奏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放下疏奏沉默了一会，李隆基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对高力士道：“可有实物呈上来。”
高力士对身后的小太监挥了挥手，一个坛子被捧了过来。
坛子小心翼翼的被捧到李隆基身前，高力士挥手屏退小太监，打开坛子了上的封纸，“大家，这一坛子不下二十斤，都是这样的。”
“还真是洁白如雪。”李隆基看到坛子里的白糖十分惊讶，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看向高力士道：“这糖霜真如疏奏上所写，是用黄泥水淋出来的？”
高力士点点头，“老奴已经试过了，确实可行。”
闻言，李隆基伸手捏了一搓白糖，直接放进了嘴里。
高力士见状，摇头无奈道：“大家，您这太心急了，怎么也要按规矩来。”
白糖刚一入口，李隆基就感觉到一股纯纯的甜意瞬间充斥在口中，闭着眼睛细细品了一会，才睁眼开口道：“你做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哪里还需要验看。”
目光挪向坛子，李隆基感慨道：“这糖霜不但卖相好，味道也是真甜，没一点焦糊味。”
顿了顿，李隆基看向高力士，缓声道：“辽东那边可不产蔗糖，这秘法宋口口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高力士抿嘴一笑，又掏出一份疏奏递给了李隆基，“大家，您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你可真是，都多大年岁了，怎么还跟个孩童一样。”接过疏奏仔细看了一遍，李隆基有些哭笑不得。
这疏奏不但将发现秘法的经过写了出来，还写了两份，一份就是正常的发现经过，另一份实在是让人有些受不了。
什么大唐盛世受天垂青，降下天地之灵气，偶然得知可荡涤糖霜污秽，但天地灵气可遇而不可求。
又偶得大唐皇帝外溢之浩然紫气，苦心研究十年，方摸索出耗时七七四十九天，九九八十一道工序的荡涤糖霜之法。
这么睁眼睛说瞎话已经够离谱了，还对以后如何售卖做了谋划，甚至连卖价都给了个数目出来。
把疏奏拿起又翻看了两遍，李隆基越琢磨越觉得有趣，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
“力士，这个宋口口有些意思，这等糖霜没当作祥瑞，反而直接把方子献出来了。”
李隆基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望了望坛子里的糖霜，继续道：“没记错，宋口口是宋庆礼的第三子吧。
这可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都够能折腾的，尤其是这些说辞，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
高力士一脸感叹的接口：“大家真是好记性，老奴只记得宋口口是宋庆礼之子，行几早就忘记了。”
“连宋口口都开始给儿子谋功名了，况且你我再过几年，就都已进入古稀，记不得也是正理。”晃了晃手中的疏奏，李隆基沉吟道：“这些年虽然各处库仓皆满，物阜民丰，但各州的口众消减太甚。有了这方子算是能填补上，内帑也能宽裕许多。”
听到糖霜的获利将要入了内帑，高力士心中叹息一声，大唐现在虽说还算安稳，但已经不如开元之时。
各州不少的百姓都入了大户豪强之下，最严重的甚至有一半百姓脱了户籍，收缴的赋税是一年少过一年。
边地方镇的将领又大多是胡人，北衙禁军如今也是糜烂不堪，快成了关中宦官人家的劳力了。
一旦出些状况，看似满满的府库，坚持不了多久，不堪大用的禁军根本指望不上。
如疏奏上所写，糖霜操弄好了比绸缎还要赚钱，此等获利怎可入了内帑，大家该着手重整禁军才是。
想到这，高力士一躬身，婉转劝道：“大家，原本北衙的禁军有十二万之数，如今只剩八万左右，又多是些老幼，是不是该整顿一番。”
“知道你是什么心思。”李隆基抬头远眺，看着远处梨园的景色道：“朝事付之宰相，天下承平。边事付之诸将，边地无忧。没什么可担心的，冒然整顿禁军，有人又该多生心思，得不偿失。”
不给高力士继续劝说的机会，李隆基收回目光，笑眯眯道：“这次宋家折腾的甚好，可以看出对朕是一片赤心，怎么着也不能亏待了人家。”
抬手碰了碰高力士的胳膊，李隆基有些发愁道：“金银宝物好赏，爵位实职却是难封，你觉得该怎么册封才好。”
高力士也觉得有些难办，糖霜获利毕竟是入了内帑，确实不好大肆封赏。
原本就打算建议给父子其中一人封个县男的爵位，多给些金银财帛便好了。
可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安禄山刚刚从大家这讨要走了河东节度使，已经手握三处方镇，着实不让人放心，正好可以借此扶持安东都护府来掣肘安禄山。
“糖霜获利之丰可以想见，能把此法献出来，宋家父子确实是对大家无比赤诚，应该好好赏赐一番。”高力士装作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可如何封赏，也确实有些难，方镇将领皆无缺口，冒然招入朝堂，又恐有非议，毕竟宋口口只是七品之官，其子更是身无一寸功名。”
李隆基点头无奈道：“所以朕才说有些难册封，让你给出个主意。”
高力士略微沉默了一会，开口道：“现今安东都护府还归营州节制，名为都护府其实只是方镇治下一军。
不如将安东都护府恢复原样，品级升上来后，册封宋家父子二人一个县子一个县男就明正言顺了。”
李隆基思索了一阵，点点头，“这个法子可行，正好也有重整辽东的打算。
一个都护府总是受一处方镇节制，也确实有些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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