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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懋卿脸色僵了一下，在心中暗骂，这只老狐狸，本来想着举荐他的门人来让他帮自己说几句话，那个门人和罗龙文关系最为密切，在保定府的任上是有名的扒皮知府，罗龙文的开销大头都是从他那里出。
鄢懋卿来这里前已经跟罗龙文去信通气，要把他的门人保举为两淮巡盐御史，这可是天下数得着的肥差，想不到他还不领情，真是贪心！
严世蕃在一旁老神在在，好似只顾着品茶，眼神似有似无地飘向院池中的睡莲，看鲤鱼跃出水面。
鄢懋卿知道，罗文龙这话是替严世蕃说的，是嫌这桌上的三十万两银票少！
他们虽同为严党，但相互间相勾心斗角、金钱开道是常态，是典型的以利相交。
鄢懋卿打了个哈哈道：“小阁老，我再去跟盐商们好好说说，让他们再加三十万两！兹事体大，还得烦请您老赶紧出马！让那些私盐坐大了就麻烦了！”
“那虽是私盐，可打的却是大内秘制的旗号，这得罪宫里的事儿不是那么容易干的，那些个老公哪个是好惹的？景卿，得告诉那些盐商，这铁算盘可不能这么算！”罗龙文继续抬价。
鄢懋卿把心一横：“那就再加二十万！盐税毕竟是国库利税大头，说到底每年收盐税还得靠这些盐商，把他们逼急了不好！”
罗龙文一听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八十万两！他这轿子抬得差不多了！他的好处也少不了！
可严世蕃还在若无其事地喝茶！
他天纵聪明，过目不忘，是人尽皆知的“鬼才”，最善于拿捏人心！
而且他在吏部供职多年，史书记载“其熟谙中外官饶瘠险易，责贿多寡，毫发不能匿”，也就是说每个官位有多少油水好处他一清二楚，根本瞒不过他。
他不表态，就表明他认为还不到鄢懋卿的底价！
心思通达到了这种地步！
鄢懋卿额头冷汗冒了出来，今天他进一步领教了小阁老的厉害。
可这一百万两银子让他一分不留全献给严世蕃也太让人心疼了！
过了半晌，鄢懋卿说道：“小阁老，今天兰芝也来了，晚上我老夫妻两个设宴，恳请您赏个脸！学生这次遇到难处了，还望您帮忙，也是帮兰芝！”
严世蕃闻言眼睛一亮：“兰芝也过来了？”
“就在府外的轿子里，我和她一进京就来您这儿了，家都没回呢。”
“一路风尘仆仆，也难为她了！罢了罢了！这个难我得担起来，不能让景卿既干着事儿，又受着气，年底收不上银子来，怕是要误了大事！”
严世蕃把茶杯放下站起来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淫欲的光。
“多谢小阁老！”鄢懋卿松了一口气。
总算答应了，他从盐商那里拿了一百万两银子，自己能落二十万！也算大赚一笔。
当然，还付出了一个代价，那就是他的老婆！
不过他对此毫不在意。
老婆一晚换二十万两银子，这生意不要太值！
“景卿，现在明白了吧，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和六部九卿衙门都在谁身上担着！”罗龙文接着拍了一个马屁。
“当然是小阁老！我大明朝的一柱擎天！”鄢懋卿更加谄媚露骨。
严世蕃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笑着说道：“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我来办！”
“是！学生这就回去等小阁老的好消息！晚上在寒舍摆酒恭候。”鄢懋卿道。
鄢懋卿走后，罗龙文道：“小阁老，鄢懋卿从盐商那里收了一百万两银子，开始只想给您三十万，这怕是有些贪心了吧！”
原来鄢懋卿给盐商要了多少银子他们一清二楚！
“哼！他这个人把那点儿黄白之物看得太重，难堪大用！不过，他捞钱倒是一把好手！如今我弄了他八十万两也算可以了。钱，是挣不完的！贪心不足，反受其咎！”严世蕃道。
“小阁老教诲得是！”罗龙文一脸恭敬。
“十万两银票你拿着。”严世蕃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银票。
“是！”罗龙文也不推辞，小心翼翼拿了两张银票，每张都写着白银五万两！
“去和孟冲孟公公接头的人回来了吗？”严世蕃问道。
孟冲是司礼监首席秉笔，排位还在黄锦之上。
“回了，已经问过了，李公公压根不知道这事儿，是裕王府的大伴冯保撺掇着几个老公干的！”罗龙文说道。
“哼，李公公不知道这事是预料之中的！冯保？裕王府？可真是不安分！吩咐下去，五城兵马司集结，给我立刻封了他们的盐厂！让严明也跟着！”
“可严明是锦衣卫，需要动用他吗？”
“那里免不了有宫里的人，五城兵马司未必拿得住，让锦衣卫去，他们更不敢声张！”
“明白！什么罪名？”
“贩卖私盐，以商乱政！等查封了他们，我还得狠狠参他们一本！让皇上明白，这是在刨他老人家的银子！裕王跑不了，徐阶也跑不了！”严世蕃冷笑着说道，眼神透出凶狠的光芒。
恶意关联，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来人，伺候小阁老沐浴更衣，晚上您美人在怀，重温鸳鸯旧梦，真是羡煞旁人啊！”罗龙文站起来笑得很淫荡。
“老鄢这点儿最好！明白通透！”
严世藩说着看向了罗龙文的眼睛，吓得罗龙文一个激灵。
还好自己老婆又老又丑，小阁老应该不会有兴趣。
.......
云雨过后，严世蕃抱着王氏，一脸满足。
王氏此时已经卸了妆，反倒出落得更加标致可人，皮肤吹弹可破，偎依在严世蕃的怀里，脸上却没有笑容，眉宇间的忧愁惹人怜爱。
“兰芝，你不开心？是不是鄢懋卿给你气受？如果是你告诉我，我饶不了他！”严世蕃道。
“他哪里敢？有你宠幸我，他巴不得把我当个菩萨供起来。”王氏幽幽道。
“你是想要什么珍宝？只要是这天下有的，我都给你弄来！广东采珠太监弄了颗三两重的夜明珠，正往北京送，我拿来给你。”严世蕃柔声说。
王氏摇了摇头：“我想要这些，鄢懋卿弄不来？这些年你送的他给的，怕是连后宫的娘娘也不及。”
“那你这是怎么了？”严世蕃皱眉道。
“唉，我不是个好女人！”王氏流下了眼泪。
“是不是有人说风凉话了？你告诉我，我抄了他的家！”严世蕃如同一只领地受到侵犯的雄狮。
“没有人说什么！是我自作自受！想当年，鄢懋卿只是个小小寒门进士，一日带我去寺院进香，遇见了你！你强幸了我！他虽难过，但眼中那一丝兴奋瞒不了我！”
“自此后，他时常送我到你床上，我既已经失贞，也不再矫情！他因此平步青云！做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你们各取所需，宾主尽欢！而我呢？我这种女人，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阎王爷那里都没脸分说！这不怪别人，都怪我自己命不好，怪我没脸没皮！”王氏尽力压抑着哭泣声。
严世蕃把她搂紧：“兰芝，这些年你受委屈了，但我对你是真心的！当年一见你我即倾心钟情，强要了你，实在是爱得紧！”
“可为什么你不早出现？为什么娶我的不是你？”
“都是造化弄人啊，我现在已经有了二十七房妻妾，也给不了你名分，还不如踏踏实实当鄢懋卿的夫人！你放心，等过一阵子我就给你请诰命，一品金花诰，让你光宗耀祖！”
王氏哭着点了点头，可脸上并无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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