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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岭上战事 > 第82章 瘦猴和罗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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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猴走在茫茫的林海雪原里,早已经筋疲力尽,可他深知现在不能停下,停下就会冻死。

    他要冒着这漫天的大雪拼尽全力赶回那个破败不堪的家,家里虽然破虽然穷,但好歹还有老娘和妹妹。这也让他在这个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了奔头。

    瘦猴本姓方,他爹看他生下来就又黑又胖,就给他取名方结实,断定儿子长大后肯定是个结结实实的汉子。可事与愿违,方结实从小就体弱多病。黑胖的体格只维持到1周岁,从此以后就变成了个又黑又瘦的病秧子。

    长到了十三四岁,虽然不再有那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个头和同龄孩子差不多,但是还是瘦的皮包着骨头。父亲宠着个瘦弱多病的儿子,把所有的父爱基本都是倾注在儿子身上,瘦猴一直在父亲的羽翼下幸福的生活。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瘦猴父亲在他13岁那年死了,死因是腹泻,自己按治腹泻的土法子吃了点大烟膏,最后大烟膏过量导致了死亡。

    现代社会腹泻吃几粒泻立停可能就可以痊愈,但在那个年代按照土法子治病,稍有不慎就可能要了命。

    父亲的离去,让一直生活在幸福中的瘦猴顿时掉进了谷底。瘦猴母亲是个小脚女人,干不了重活,妹妹才7岁,生活的压力一下全部压在瘦猴这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身上。

    开春了,瘦猴牵着马带着犁仗去田里播种,笨拙无力的样子让邻里乡亲看在了眼里。大家看他着实可怜,就手把手地教他如何使唤牲口,如何播种、除草、收割、打场。

    一年又一年春耕秋收,瘦猴转眼就18岁了,虽然长高了一些,依然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邻里乡亲们也不再叫他“结实”,大家都叫他的新外号“瘦猴”。

    虽然由“结实”变成了“瘦猴”,但现在他是真的结实了。五年繁重的农活把他变成了真正的方结实。和他父亲的期许一模一样,妹妹也慢慢长大了。虽然日子比不上父亲活着的时候,但好歹一家人还能吃个饱饭。

    只是病倒的老娘和日本人的到来让生活失去了原本样子。日本兵占领村子,日本来的农垦团低价强买了他们的土地。日本人也有优惠条件,将土地卖给日本农垦团的良民可以优先加入皇协军。

    瘦猴看着病榻上的母亲,还未成年的妹妹。转头就去皇协军招兵处报了到。

    进入皇协军可以拿到军饷,这些钱可以维持母亲的药费和家里的开销。

    瘦猴来到皇协军一年了,虽然因少言寡语看似瘦弱而饱受欺负,但少年并无怨言。只要皇军按时发饷,这些对他来说都无球所谓。

    瘦猴在大雪中朝着家的方向一步步地走着,“终于快到了!终于快到了!”他在心中默念。

    他们小队这一年换过四个哨所值守,他清楚这里的每一条路。他绕过两个隔在家和他逃离的2号哨卡中间的两个日军哨卡。走了2天,只吃了几块无意间从日军大衣兜里找到的巧克力。

    他已经三个月没有回家了,军饷还是路过哨卡的老乡捎回家里的。不知道母亲和妹妹现在怎么样了,妹妹是否又长高了,母亲的肺病是不是已经好了。我回去了以后怎么办,长期在家肯定不行,日本农垦团离村里不远。被日本人发现估计就会被抓起来,被抓回伪军部队继续当兵还好,就怕他们把自己当成逃兵一枪崩掉!

    越靠近村庄脑子里想的越多,终于到了,脑子也不那么乱了。他趁黑摸进了他家所在的那条胡同,进了院,虽然特别想喊一声娘,但怕别人发现还是摸着黑儿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屋门口。

    门口挂着草帘子,掀开帘子发现门没关,屋里冷的直让人打哆嗦。心里一惊,这家里怎么这么冷清,好像没有一点热乎气儿。

    “娘!小蕊!”

    瘦猴轻轻的喊了一声,没动静!

    他赶紧两步窜进了东屋,往炕上一模,冰凉的火炕上根本没有母亲和妹妹的身影。

    他又进了西屋,西屋也是一样,什么都没有。他紧张的在大衣兜里摸索着拿出火柴,“刺啦!”微弱的火光下他看到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东屋炕上一大滩的血迹已经结了冰,炕桌上的瓶瓶罐罐和煤油灯都散落在周围。

    “母亲呢?小蕊呢?”

    三间土房找了个遍,也没见到任何人影。他借着夜色匆忙赶到了最好的朋友罗锅家里。

    小的时候,同龄的孩子都不喜欢和他一起玩,他和大他几岁的罗锅天天混在一起。罗锅家里是杀猪的,从小跟着父亲帮十里八乡的相亲杀猪,天天浑身都是脏兮兮的。两人都是别人眼中的奇葩,这也让两人成了有些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朋友和兄弟。

    “罗锅大哥!开门!我是瘦猴!”

    敲了几声门,瘦猴声音虽小但还是紧张的有些颤抖。

    门开了,“你咋回来的,快进屋!”罗锅有些匆忙的不知所措。

    “先别说别的,我家咋了?我妈和我小妹呢?”

    “唉!”罗锅叹息了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说啊!哭个几把!”

    瘦猴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不想相信。说完这句话瘦猴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婶子被歪三失手打死了,小蕊让歪三给糟践了,自己上吊了。”

    “我草你妈歪三,我他妈杀你全家!”瘦猴暴怒了,恶狠狠的说完这句话。到罗锅的菜板上拿起了一把杀猪尖刀就往外走。

    “要报仇也不是现在,婶子和小蕊的后事还没办呢!”罗锅冲到上去一把抱住了瘦猴。

    “他俩尸体在哪?”

    “你先坐下,我慢慢和你说。”

    瘦猴做到了炕上,罗锅也拿过瘦猴手里的尖刀放到了菜板上。

    “出事那天我听见枪响了,但没当回事。第二天我看你家一天没冒烟,我一进屋,就看见小蕊挂在房梁上,都冻硬了。我把小蕊放下来,进屋一看,婶子躺在炕上也早就断气了。被一枪打到了脖子上,炕上全是血。我把娘俩的尸首都放在了你家仓房你娘的棺材里。你没回来,我也不敢下葬。”

    罗锅抹了把眼泪,接着说:“我去你们邻居和前后院家里问了个遍,都害怕歪三报复没人敢说,没办法买了酒带上猪头肉去了老钱头家。把老钱头灌醉了,老钱头才说他看见歪三进了你家。枪响后他趴在草垛后边听见了小蕊的哭声,过了一会才看见歪三从你家走了。”

    罗锅都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了“小蕊才......13啊!王八草的歪三真是缺了死德啊!草他祖宗的!”

    瘦猴眼泪哗哗的往下掉,但一直没哭出声来,他抹了把眼泪坚定的说:“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有!有!”

    罗锅蹿下地,点着了灶里的柴火,把半个已经煮熟的猪头和两个猪蹄子扔进了锅里。

    “瘦猴你先脱了鞋暖乎一会,你脸都冻青了,啥事咱哥俩一起商量。放心,你哥我无牵无挂,绝对帮你报仇!”

    “知道了,哥!我现在就是饿,两天没吃啥了!”

    瘦猴现在什么也不想了,他只想吃饱了睡上一觉。然后杀了歪三全家,点了歪三家的房子。

    很快,半个猪头和两个猪蹄子就热好了,罗锅怕瘦猴太饿没顾上切,就直接把半个猪头端上了桌子。

    瘦猴也言语,抱着半个猪头就啃了起来。

    “酒有吗?”

    “有!”

    罗锅拿来半坛子酒,刚用酒斗打了一斗要倒进酒壶里。瘦猴拿过酒斗连喝了三斗。

    然后继续啃着那半个猪头,很快桌子上一片狼藉,只剩些骨头。瘦猴又喝了一酒斗酒,倒下就睡着了。

    罗锅父母死的早,只剩自己孑然一身,活在世上也就是凑个数。连伪军都不收他,不然他也想和瘦猴一起当伪军。他不懂什么民族大义,他只有这一个朋友和兄弟,他只想和他兄弟在一起。

    罗锅看着呼呼大睡的瘦猴眼角里流出来的眼泪,心里更恨!你歪三他妈的真畜生啊!乡里乡亲的你祸害那么小的孩子!才十三啊!真他妈伤天害理啊!

    罗锅睡不着,最近几天他就睡得不好,想去找他兄弟又不知道兄弟在哪里!想替兄弟报仇,又怕被歪三整死没人给他兄弟说实情。

    罗锅起身去了西屋,拿出他杀猪的家伙磨了起来,这一磨就磨到了天快放亮才一头栽在炕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瘦猴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2点多,瘦猴下地的动静也吵醒了罗锅。

    “你那也别去,我一会出去溜达溜达,看看歪三今晚在不在家,刀我都磨好了,今晚咱俩去整死他。”

    “我知道,我下地活动活动,全身都是麻的!”

    罗锅下地做了饭,又是烀猪头,杀猪的最不缺的就是猪头,有些人家不给钱只给一个猪头。

    俩人吃饱喝足后,罗锅走出了院子满村的溜达了起来。

    歪三儿是本村的一霸,日本农垦团低价购买全村百姓的土地这事。歪三就是日本人的马前卒,可谓鞠躬尽瘁!这也让歪三儿在农垦团混的如鱼得水,不但加入了农垦团的日军的自卫小队,甚至还成了小队的二号人物。在村子里更是飞扬跋扈,为所欲为,妥妥的卖国求荣的大汉奸。就连在伪军部队当兵的瘦猴家属都敢说杀就杀,可见此人的残暴和胆大妄为。

    罗锅一直在暗处盯到黑天,才见歪三儿骑着马从农垦团的方向回到家里。又盯了一会,看到歪三儿再没出门,这才急忙返回家中。

    “歪三儿回家了,咱俩半夜动手!”

    “好!”

    二人没点油灯,也不再说话,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直到夜深人静,村子里在没有一点亮光。也没任何动物个人发出任何声音。

    “走!”

    罗锅递给瘦猴一把杀猪尖刀,自己拿了把剔骨刀,又把砍骨头的利斧插进腰里。

    俩人借着月光,摸到了歪三家的后墙。歪三的土狗因为寒冷蜷缩东山墙下的狗窝里。

    罗锅拿着一大块猪头肉就扔到了狗窝旁边,那只大黄狗突然窜起来叫了两声,闻到地上猪头肉的香味就停止了叫声。一口逮住大口的嚼了起来,十几分钟后,药效发作了。大黄狗倒在了狗窝旁一动不动,再在发不出任何声音。

    二人又等了十几分钟,见没什么动静,就翻进了歪三家的院子。俩人蹑手蹑脚来到门前,罗锅用他薄薄的剔骨刀小心翼翼的拨开了门栓。

    二人缓慢的推开了门,还是发出了“吱呀”的响动,但是歪三和老婆孩子并未被惊醒。瘦猴攥着杀猪尖刀的手有些颤抖,并不是怕,是激动!这尖刀用的年岁久远,木柄有些包浆,丝滑的手感让瘦猴感觉有些温润。手不抖了,也不冷了,进了里屋举起尖刀对着炕头躺着睡得死猪一样的歪三脑袋就扎了下去。

    和瘦猴一起动刀的还有罗锅,罗锅的剔骨刀架上了罗锅那个泼妇老婆的脖子。

    瘦猴的刀扎下去的同时,罗锅割开了歪三老婆的咽喉。

    瘦猴的刀插进了歪三的眼睛里,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歪三挨了这一刀竟然没死。

    一拳打在瘦猴的脸上,瘦猴想把刀拔出来,可刀卡在歪三的眼眶子里根本一动不动。

    又一拳打过来,伴随着歪三的低吼。瘦猴松开了刀柄,见势不妙的罗锅一发力从歪三那嘴里冒着血泡的老婆头上直接窜到了炕上。一刀扎向歪三,慌忙中这刀扎到了刚刚坐起来的歪三腰上。歪三又是一声低吼,瘦猴此时也窜到炕上,一把搂住歪三的脖子。刚要站起来的歪三又被搂倒了,罗锅又是一刀插进了歪三的肚子里。歪三这才无力的松开了抓着瘦猴胳膊的手。

    “爹!你咋了!”

    孩童的声音从西屋传了过来。

    歪三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懊悔、有愤怒、有自责、有仇恨......

    瘦猴抓着插进歪三眼眶里的刀柄来回晃动了几下终于拔了出来,他一手搂住歪三的脖子,一手拿着杀猪刀对着歪三的胸膛连扎了十几刀。

    直到西屋传来了蜡烛的光亮,罗锅才攥住了瘦猴持刀的手。

    瘦猴松开了死透的歪三,他现在有些第一次杀人的紧张和大仇得报的快感!他提着刀掀开东屋的门帘,看到了站在西屋门口那个满脸惊恐的少年。歪三的大儿子已经14岁,和妹妹小蕊年纪相仿。此时看见浑身是血穿着日军军大衣的瘦猴有些不可置信。

    “皇军,我家是良民,我爹是农垦团的人!”他没认出这就是小蕊的哥哥瘦猴。

    瘦猴也没说话,走到跟前把孩子推进了西屋。罗锅也不阻拦,报仇就要斩草除根,不然孩子长大了也要回来报仇。

    几分钟后,瘦猴回到了东屋。罗锅看大仇得报也没了顾及,直接点燃了歪三家柜子上的蜡烛。

    “俩都整死了吗?”

    瘦猴没说话,从柜子上拿起歪三的香烟点了两只,递给罗锅一支。

    “哥,咱俩上山当土匪吧!”

    “你说咋都行,我听你的!”

    “嗯!一会回去发送我娘和我妹妹,然后咱俩就上山!”

    “行!”

    罗锅扔掉半截烟头,打开歪三家的两节柜子,从里边找出两件棉袍和一件羊皮大衣。

    “给,换上。别穿那身儿黄皮子了!”

    瘦猴脱下沾满了血迹的日军大衣和皇协军军装,穿上了棉袍又套上了羊皮大衣。

    罗锅从柜子里又翻出了一盒子弹和几百块大洋,瘦猴从歪三的枕头底下找到了歪三的南部十四式手枪。

    罗锅也脱下了沾满献血和油渍的破棉袄,换上了歪三的棉袍和貂皮马甲。

    俩人弄来水洗了洗脸上的血迹,此时天已经放亮。罗锅把歪三家厨房的10几个白面馒头和一袋大米几件棉衣放到马背上。一把火把歪三家的房子点着了。

    歪三和他的老婆两个孩子全部被埋在了这废墟下面。

    俩人趁着火势未大,牵着歪三的马跑回了瘦猴家,瘦猴看着仓房那副母亲给自己准备的寿材里躺着的母亲和妹妹。母亲的脸色因为流干了血白的可怕,妹妹的脸色红的发紫。

    瘦猴越看越伤心,越看越恨!但他不知道杀了歪三以后该去恨谁。他跪在棺材前磕了三个响头。

    “娘,小蕊,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把你俩和爹葬在一起!”

    说完,他和罗锅点燃了棺木和房子。村里起得早的百姓看到了歪三家里熊熊的大火,不禁诧异,好多人都出来看热闹。

    等歪三家五间房子烧落架的时候,大家又看到了瘦猴家冒出的浓烟。

    瘦猴和罗锅俩人牵着马,罗锅的腰里别着尖刀和利斧,瘦猴的腰里别着手枪和尖刀。

    两个人从大街上走过,周围的百姓才明白这是人家瘦猴回来寻仇了。但大家怎么也想不到瘦弱的方结实和矮小的罗锅怎么就能杀了那个恶魔一样的歪三!

    众人就这样看着两人,谁也不敢上前搭话,俩人也没和任何人交流,直到俩人消失在茫茫的林海雪原......

    后来这里多了一伙绺子,为首的两个当家的一个干瘦,一个罗锅儿。专抢汉奸地主,打劫日本农垦团。

    因为瘦猴找到了除了歪三儿以外他最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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