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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书官上前，在狗蛋面前展开事先已在桌前摆好的经书和史书。经书在左，只《大学》一本，史书在右，乃《贞观政要》。
经筵共持续一天，上午讲经，下午讲史。内阁首辅、辅政大臣蒋冕充作知经筵事，经筵讲官共有四位，讲经学的有前南京翰林院掌事，前不久刚进京的新任翰林学士丰熙，以及太子太保、右都御史陈金。讲史的则是翰林掌事贾咏，以及太子太保、礼部尚书王?。
丰熙今年五十三岁，是上午的主讲，眼光灼灼，神采奕奕，对狗蛋道：“臣请为陛下讲《大学》。”
狗蛋道：“有劳丰先生了。”
丰熙先不说话，而是静静打量着狗蛋。狗蛋不以为意，不动声色。良久，丰熙笑道：“我观陛下已得大学之意矣。”
狗蛋心道，这老头厉害，见讲课的对象是个小孩子，就先夸你一句，让你对他产生好感，勾起你的兴趣。
狗蛋果然脸上欣喜，问道：“愿闻其详？”
丰熙先是笑而不答，直到狗蛋的脸色有些急迫，方才开口说：“《大学》主要说的是修齐治平之道，不知陛下已知否？”
狗蛋点点头。《大学》那么短，他自然看过。
丰熙嗯了一声，点点头表示赞许。见狗蛋脸上又浮现出了欣喜之色，丰熙才开口道：
“《大学》里头，说到底就一个意思，欲治国平天下者，先修其身，而要修身，需从小处见真章啊。臣刚才见陛下端坐于殿上，一举一动皆暗合一个‘诚’字。所谓欲修身齐家，先正心诚意。所以，臣才言陛下已得大学之意矣。”
一番彩虹屁吹得狗蛋差点就信了。不过狗蛋是谁？他可是个活了两辈子，加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老男人，岂能被这番彩虹屁吹倒。
狗蛋一脸兴奋地问道：“先生快说说，这格物致知，修身齐家，究竟该怎么做？”
丰熙对自己的开场非常满意，皇帝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要不是眼见面前的小童不过三尺，他真要怀疑皇帝是不是在故意配合他。
站在人群里的兴王朱厚?锌赐旯返案詹诺谋硐郑?闹幸丫?哉飧錾揭靶⊥?锸拥搅思?恪Ｏ胨?旌?杏资痹诎猜降笔雷邮保?员鹑说某圃蕖⒐???蚶床恍家还恕＝袢眨??巳?粤接铮?飧鲆昂⒆泳蜕瞎沉耍?桓泵恍幕?⒚患?兜难?樱?蛑庇兴鸸?濉
看起来刘既所言不实啊。朱厚?腥缡窍耄?唤?判拇笤觥＝幼牛??治?竺鞯慕?缴琊⒌Ｓ瞧鹄础Ｈ绻?谜飧錾倒霞绦??诨饰簧希?旌?芯醯米约憾圆黄鹆凶媪凶凇
于是丰熙开始讲《大学》。两人先是重复大学原文，丰熙读一句，狗蛋读一句，于是，满朝文武大臣都听到狗蛋摇头晃脑的读书声。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读完全篇《大学》，丰熙问道：“陛下有何体悟？”
狗蛋起身道：“持正之论，浩然正气，若充盈于天地之间，何愁天下不治？”狗蛋说完这句话，立刻想到了一个词，叫“众正盈朝”。
丰熙攒道：“陛下能有此体悟，臣等便不枉宵衣旰食，为君尽忠。”
殿内众人立刻配合，齐声唱道：“皇上聪颖睿智，乃大明之幸。”
丰熙接着道：“有所忿?粒?兴?志澹?兴?美郑?兴?腔迹?圆坏闷湔?Ｐ牟辉谘桑?佣?患????晃牛?扯?恢?湮叮?宋叫奚碓谡?湫摹Ｉ聿恍蓿?豢梢云肫浼摇＜也黄耄?豢梢灾喂???
丰熙还想说什么，一个宦官突然闯入殿内，朝众人唱道：“太皇太后懿旨！”
殿内众人都惊了。太皇太后发什么疯，这可是新皇登基之后的第一次经筵，她一个退休老太太传什么懿旨？
殿内众大臣立刻齐刷刷跪下，狗蛋也从御座上起身，站在一旁，朝那传旨宦官作揖。那宦官接着唱道：
“皇帝年纪尚幼，便一心向学，哀家替武庙感到欣慰。只是皇帝身边缺少伴读，一人在文华殿读书终究孤寂。兴王年十五岁，正是进学之时，以后就陪着皇帝一道读书吧。特赐御前免跪，面君不拜，以彰同学之谊。”
太皇太后在皇帝第一次经筵的场合，突然下这一道懿旨，如惊雷一般劈在文华殿内所有人脑中。传旨宦官还没有唱完，殿内已经人心浮动，不少人面面相觑，小声嘀咕。
“肃静！”鸿胪寺礼官喊了一嗓子，殿内的声音才被压了下去。
兴王朱厚?械谋砬椴⒉灰馔狻４?蓟鹿倩耙舾章洌?吞??送醯纳?簦骸俺夹惶?侍?蠖鞯洌?换噬隙鞯洹！焙鞍眨?旌?腥?凳祝?盎噬贤蛩晖蛩晖蛲蛩辏??侍?笄?昵?昵??辍！
这一声声谢恩的话，听在狗蛋耳朵里极为刺耳。
那传旨宦官笑道：“兴王殿下，不必再跪了。太皇太后还说，以后的经筵，皇上坐主坐，您就搬一把椅子坐旁边一块儿听吧。”
不久，文华殿的宦官搬来了一把椅子，就搁在狗蛋的御座一旁，朱厚?斜磺肷狭颂ǎ?黄ü勺?谝巫由稀
那传旨宦官扬长而去，狗蛋也重新坐好。朱厚?械哪谛拇丝淌?中朔埽?幢闼??ρ怪谱∽约旱男奶???嫔系某焙煲谰沙雎袅苏飧鍪?逅甑纳倌辍
“兴王叔好福气啊，能得祖母照护。”狗蛋朝着朱厚?行Φ馈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皇上与太皇太后之恩，臣死不足以报也。”朱厚?泄笆肿鞔稹
除了张永以外，另外三个辅政大臣都面色凝重。张永默默站在人群里，大隐隐于朝，已经被他玩明白了。
官员们各怀心思。有人事不关己，有人暗中欣喜。先前投靠了新朝新贵的人，此刻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太后的意思已经太明确了，兴王这待遇，已经高于储君，简直就是“加九锡”了。
在狗蛋的心中，一个日益牢固的三角形，逐渐浮出水面：张氏外戚与太皇太后——被定为储君的兴王朱厚?小??约八纠窦嗾朴√?唷⒏ㄕ?蟪颊庞馈
这三人组一问世，就给了他猛烈一击。狗蛋的心中顿时像是被压了千斤巨石一般，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不过，狗蛋自问，如果可以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冲向权力的战场，摆脱太皇太后的控制，最终不可避免地让他们三家结成联盟。
丰熙硬着头皮上前道：“皇上，臣要继续讲《大学》，不知皇上听否？”
狗蛋深吸一口气，笑道：“自然要听。丰先生请接着讲，什么叫家不齐，不可以治国？”
丰熙舌头似乎有些打结，不复之前的雄辩，勉强道：
“家无教，便不能教人。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家贪戾，一国作乱。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
不管儒学对后世、对天下如何，对于皇帝来说，儒学确实维护了他的统治根基。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丰熙的儒学也解决不了……
狗蛋良久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环视着在场的众人，锐利的眼神扫过满朝文武的一张张脸。在与他四目交接之后，官员们一个个面色惶恐，纷纷跪倒在地。
“午门之变时，可不见仁，也不见让，只见‘一人定国’而已，这又是为何？”
江彬眼含热泪，单膝跪地大声道：“臣宁国公江彬，领京师三大营，誓死效忠皇上！”
蒋冕与王琼也跪地道：“臣等誓死效忠皇上！”
张永不紧不慢跪下，跟着表忠心：“奴婢张永，提督九门，提督东厂，誓死效忠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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