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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琼坐在太师椅上静静捻须思量，片刻，便哈哈大笑起来，看得那江然一头雾水。
“蒋桂林好手段，居然能瞒天过海至此！”
不论是王琼，还是蒋冕，亦或是朝中其他当权派的大臣，大家都经历过午门之变。张永是什么人，或者说经历了这一切后，他变成了什么人，大家心知肚明。
在体会过拥立皇帝的巅峰时刻后，正常人都很难保持清晰的头脑，更遑论一个权倾朝野的寺人。自从张永和兴王勾结在一起，不管是大反还是小反，所有人都遇见到了，张永必有动作。
“事已至此，这一局，咱们已经输了，只看输多输少。现在去调兵为时已晚，老夫这就连夜修书一封，给练武营的许总兵，让他能拉多少人就拉多少人，保管明日一早能有人露脸。”说罢，王琼望着江然笑道：“今日多亏了世侄你啊，若不是你机灵，江帅恐保不住提督三大营之职权。”
江然受宠若惊，面色潮红。王琼摆摆手让下人带江然去休息。
王琼在书房中踱步，一夜未睡。次日一早，下人来报，说许总兵连着练武营的精锐夜带出操去了，营里只剩下一些老弱。王琼赶紧拉着江家小儿跑回宁国公府，江家下人要拦，王琼也毫不客气。
“江鞑子！你给老夫出来！”王琼满江府大吼大叫，弄得江家人鸡飞狗跳。
此刻，江大帅正与新收的美人沈云娘呼呼大睡。梨香院内，衣裙四散落花飞，软香弥漫屋内外，相与枕藉乎床上，不知东方之既白。
隐隐听到有人在屋外叫喊“江鞑子”，江彬在梦中一下子就怒了。“老子与鞑子血战，九死一生，尔等鼠辈……”
朱载酆一大早便在魏德的服侍下穿好衮服，坐在文华殿中等待朝会的时刻。
此时，兴王朱厚?幸泊┥厦鞴忸?祝?治涨喾灞?＃??唇?嚼吹淖詈笫笨套鲎急浮Ｕ饬饺眨?谷挥屑父鲂∥墓倬谷恢鞫?芾赐犊孔约海?敌闹兄怀腥献约赫飧龌实郏?攀蛋阎旌?忻懒艘徽蟆？蠢矗??雷栽谌诵模?萌诵恼叩锰煜隆
今日是新科士子们金殿传胪的礼朝，文武百官也都早早起床，身着朝服来到皇城下等候入朝。京官七品，在京的地方官四品以上都要来。虽比不上正旦日，但午门前聚集的官员也有数百人之多。
三百名新科士子们由一甲前三的状元杨维聪、榜眼郑一鹏、探花赵廷瑞领衔，纷纷穿上崭新的公服，头戴三枝九叶冠，左右分作两班站在文武百官之后。
时辰到了，鼓乐声起。午门缓缓打开，群臣沿着御道纷纷涌入，穿过皇极门，来到皇极殿下，山呼万岁。小皇帝从廊道中走出来，升坐龙椅。
内阁首辅蒋冕、三辅杨一清为首，领着群臣鱼贯步入殿内。朱载酆一早听小宦官来报，说御道两侧并未见宁国公领着士卒充做仪仗，又说王琼王阁老也未见，便忐忑不安起来。到这个时候，瞎子也能看出来，肯定要出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努力平复砰砰跳动的心脏。张永当日的一句话突然在耳畔响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礼部官员捧出钦定的金榜，当众展开，按照排名一一唱名。唱到一位，便有一位进士步入皇极殿中。
“一甲第一，北直隶顺天府固安县杨维聪，赐状元及第。”
杨维聪心情激动，踩着鳌头步入大殿内，一板一眼按照昨日礼部官员教授的礼仪三跪九叩拜见天子：“臣杨维聪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见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状元，嘴上没毛，顿时赞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杨状元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喜可贺。”
杨维聪眼含热泪道：“臣必不负所学，忠于王事。”
“一甲第二，福建兴化府莆田县郑一鹏，赐榜眼及第。”
“一甲第三，直隶大名府开州赵廷瑞，赐探花及第。”
随着前十名被一一宣入殿，剩下的人分批入殿，朝拜皇帝叩谢天恩。等所有人都进殿见过圣容了，唱名环节结束，接下来就是夸街环节。杨状元领着新科进士们缓缓退出皇极殿，朝长安门而去。
刚一迈出金銮殿，新科进士们就走不动了，转眼便见殿外的文官们纷纷惊慌失措，大呼小叫地朝大殿内涌来——
张永突然领着上百名身材壮硕、身披甲胄的宦官们，手持利刃，面色凶狠，一股脑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皇上！张永带着锦衣卫和净军来造反啦！”一个小宦官朝殿内呼喊。
殿外的官员一看这架势，立马反应过来了：他们正在正在经历一场“张永之乱”。人人都能看得出来，张永造反了。
到场的官员们各个暗呼倒霉。这才消停了几天，怎么又乱起来了。人群中的几个御史赶紧藏好自己怀里弹劾张永的奏本。不过朝会上要议什么事，由什么人来提，都是提前定好的，大家心知肚明，藏起来也没用。
朱载酆急道：“江彬何在？！”
内阁首辅蒋冕回道：“宁国公缺席，内阁次辅王琼缺席，他们都不在啊皇上！”
朱载酆眼见着要乱，赶紧道：“让殿外的大臣们都进殿来，关上殿门！”
蒋冕立刻上前道：“大殿内恐怕装不下这许多人啊。”
小皇帝怒道：“挤一挤不救行了？”
蒋冕突然壮烈了起来：“皇上勿惊！臣誓死护卫皇上！”
说罢，蒋冕化身为逆行者，立刻朝殿外冲过去，挤过纷纷往大殿里涌的文武百官。一群中老年人好一阵推搡，展现了大明文臣惊人的战斗力。挤过汹涌的人群，蒋冕袍服也破了，帽子也丢了，终于站到了大殿外的台阶上。
此刻，张永正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地在大殿前的广场上踱步。锦衣卫和净军已然控制了殿外一百来个来不及挤入殿中的青衣文官们，转瞬之间，整个皇极殿被围了三圈。
“张永！尔欲谋反乎？”
张永笑道：“文武百官在场，杂家倒是要与阁老辩一辩，到底是谁谋反！”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御史指着张永鼻子骂道：“张阉！你大逆不道！终会被五马分尸！”
“太皇太后懿旨到！”一个策马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奔了过来，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昌国公张延龄。
皇极殿内闹哄哄的，文武百官本能地关上所有能关的门。好在这皇极殿修得够大，塞上几百个人不算什么事。老宦官魏德站在小皇帝身边，紧张地死盯着四周，不让任何人靠近御座前边的台阶，不过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监察御史这些高官还是被下面的人挤到了台阶上。
站在台阶上，工部尚书李遂向下望，突然惊道：
“四个国公，十二个侯爷，今天怎么一个都没到啊？！只剩下咱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文官，也不顶用啊。”
“文恬武嬉，就是这帮勋贵们到了，又有何用啊……”不知道谁叹了一句。
新科状元杨维聪听到这句话，立刻怒道：“臣等就算是死，也不能让贼人伤到皇上分毫！贼人若杀进来，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众人纷纷敬佩这家伙的血勇之气，心道，果然是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待会儿张永杀进来了，你先当忠臣。
小皇帝朱载酆看着面前荒诞的场景，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会子，挤在殿内的满朝文武、新科进士，谁会跳反，谁又会表忠心呢？
“众卿莫慌！”小皇帝起身，高声道：“张永要的，不过是朕的项上人头。只要新君顺利即位，张永是不会动你们的。”
闹哄哄的大殿内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意识到，这是一道要命的选择题啊。
内阁三辅杨一清气定神闲，上前道：“皇上！臣只认承嗣之君，不认篡逆之君。臣誓与皇上共存亡！”
三三两两的声音随之响起：“誓与皇上共存亡！”
殿外的情况被小宦官即时向殿内通传，一场大戏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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