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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杨府从外面看，宏伟壮观，气势恢宏，但是里面的家具陈设，却略显朴素。
杨轩招呼三人坐下，给他们沏上茶水。
他对着林凡说道，“这位小友，能够从这些细枝末节中看出这么多信息，实属难得”。
林凡谦虚道，“哪有，哪有。只不过是耍些小聪明，投机取巧罢了！”
杨轩笑了笑，“我坐拥这饶州府最广阔的棉麻田，又有这么多百姓来为我干活，大家都很好奇，以为我杨轩也是利用百姓，剥削百姓的人”。
“就连那戴坚，每次从这些百姓手里收棉麻的时候，都会问他们，卖了这些棉麻，他们要交多少钱给我”。
“在我的要求之下，百姓们从未透露，其实他们无需给我一分钱”。
林凡嘴角带笑，认真地听着杨轩讲。
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得知杨轩做的事情之后，没有骂他老糊涂的。
想当初，当杨轩说，把自家的田地都交给那些没有田，温饱都成问题的百姓时，遭到了所有家人的反对。
两个儿子不惜同他断绝父子关系来反抗。
在家人的强烈拒绝下，杨轩也做出了妥协。
他没有把田地送给百姓，而是让这些穷苦百姓在自己的棉麻地里耕作，所有的收成全部都归属百姓自己。
虽然杨轩妥协了，但两个儿子，还是搬出了家里。
林凡听得汹涌澎湃。
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有如此有爱心，有情怀的人。
朱天狗都有些泪眼朦胧。
他也是穷苦人出身，深知连饭都吃不饱，是什么感觉。
杨轩面色依旧平静，他继续说道。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明明可以去赚更多的钱，给子孙后代留下更好的基业，我是不是像我儿子说的那样，我是老糊涂了”。
“可是，每当我想起那个老汉，便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此时，杨轩也有些哽咽。
“我三岁丧父，七岁丧母，从北方跟着要饭的队伍，一路走到了饶州”。
“刚到饶州时，十几个人，就剩下我和另一个大叔”。
“大叔把我安顿在一个破庙里，就不辞而别。自此，偌大的人间，我便只有我自己”。
“那个时候，人生地不熟，年纪那么小，只能去街上捡人家的剩菜剩饭吃”。
“很多时候，被人家驱赶，遭受人家的冷眼”。
“还好，有一个老汉救了我”。
“他总是会把一些新鲜的饭菜放在门口的小桌子上，让我去吃”。
“每次，他都只是将饭菜放在那里，人却不见。我想，他是用这个方法，来维护我幼小的自尊心”。
“就是靠着这位老汉的施舍，我才没有饿死”。
“有几次，我都见到了这个老汉，本想去当面向这老汉表示感谢，可是他在见到我之后，便匆匆离开”。
“或许，他是不想让我觉得有负担”。
”最后一次见到那个老汉，我记得是在一个雨天。那个时候我帮人在码头扛货，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钱，我很想拿着这点钱去城里吃顿好的”。
“但是一想到那个老汉还在等我，我便放弃了”。
“我拿着这点钱，买了几个包子，去到了那老汉的家里”。
“老汉家门口，依旧是一碗新鲜的饭菜”。
“我把那碗饭菜吃得精光，又把碗洗了，随后，把我买的包子放在了这碗内”。
“我是在告诉这老汉，我已经有能力赚钱了，不靠他的接济施舍，也能好好活下去了”。
“自此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老汉”。
“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我的人生也逐渐好转。聪明伶俐，又踏实肯干，我从在人家店里做学徒开始，一步一步发展，到后来有了自己的生意，买了一块又一块的地，开始种棉麻，成为了饶州府内最大的棉麻种植户”。
“我发达了之后，去找过这老汉几次，可是他已经搬了家，无迹可寻”。
“几年前，饶州府发饥荒，我在城里搭了几间粥棚，施舍百姓“。
“我终于又见到了那个老汉”。
“他早已老态龙钟，拄着棍子，衣衫褴褛，颤巍巍地拿着一个破碗来讨要粥喝”。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冲上去搀扶着他，帮他倒满粥”。
“我问，大伯，你可还记得我？”
“那老汉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本想提起往事，可是老汉却示意我不要说下去”。
“他的眼神里，满是赞赏，满足，欣慰”。
“他喝完了粥，转身离去，临走前，他念叨着一句话”。
此时，杨轩也早已满含热泪。
张连舟轻轻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朱天狗则是丝毫不在意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就连林凡，也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朱天狗听得起劲，连忙问道，“他说了什么话？”
杨轩笑了笑。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杨轩深吸一口气，说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是啊，这老汉施舍我，却又坚持不认识我。或许，他从未想过和我交往，他只是在做他自己认为的对的事情。即使不是我，是别人，他也会依旧如此。不图任何回报，才是真正的善”。
杨轩拂去眼泪，说道，“我老了，赚的钱，也够花了。所以，我把这些田地，让那些身强力壮，想种却没有田的百姓来打理，收成也归他们自己所有。每次看着他们脸上满足的笑容，我就心里高兴”。
“很多外人，都觉得我收了这些百姓的钱，对我议论纷纷，充满了误解”。
“可是，我要在意这些作甚”。
杨轩自顾地笑了笑。
林凡也跟着笑了笑，“今日听到杨老一席话，真的，让我辈有些无地自容”。
听完杨轩的话，林凡确实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由衷的赞赏。
“这些百姓种出来的棉麻，都是卖给戴坚，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杨轩听到林凡这么问，想了想，随即点点头，说道，“他们卖给谁不归我管，我只愿他们能够自给自足，求得温饱”。
林凡说道，“杨老的大善心，我自然知晓，只是有时候，稍微变通一下，或许会有更好的效果”。
杨轩挑眉，问道，“此话怎讲？”
林凡详细同杨轩解释道，“这饶州府，戴坚收购棉麻，一家独大，自然是他说多少钱便是多少钱。原本可以卖更高价钱的棉麻，却卖得价钱不高，这不是辜负了百姓们的劳动成果，物不所值吗？”
见杨轩还有些不理解，林凡又补充道。
“百姓们只求温饱，所以种植出来的棉麻，只要能赚钱，便可。但是他们并不了解市场，不知道实际上自己种出来的棉麻，可以值更多钱”。
“这些本该百姓应得的钱，却都被那戴坚所赚去，难道杨老不替那些此刻还在田地里忙碌的百姓们委屈吗？”
杨轩听到林凡这样说，面色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那你说，要怎么办？”
林凡娓娓道来。
“若想让事物的价值变成最大，就是把这个东西商业化”。
“引入竞争，形成卖方市场，这样才能让百姓的收益变得最大”。
杨轩虽然没有很懂林凡说的这些名词，但是他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自然知道竞争的含义。
林凡趁热打铁，“杨老，我知道，你之所以不轻易让这些百姓把棉麻卖向外地，是因为怕他们上当受骗”。
“虽然戴坚的价格开得低，但是好歹是本地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掀不起什么风浪”。
“若是杨老相信我，咱们合作一次，我保证让这些百姓，赚得比现在更多！”
林凡盯着杨轩，看他的反应。
杨轩思索良久后，才缓缓说道，“今日我同你们，说了许多我本不会同别人说的话。你这位小友，有想法，有胆识，有自己的见解。只是对于你本性如何，仅凭今日短短几句，我还无法窥见一二”。
听到杨轩这么说，林凡有些紧张了。
他心说，难道自己刚刚说了这么多，杨轩都没有听进去，还是要拒绝自己？
随后，杨轩又说道，“老夫愿意相信你一回，让田地里的那些百姓卖些棉麻给你。若是你没有做到向老夫承诺的，我会立即停止同你的合作！”
林凡大喜，但却没有表露于外。
“晚辈明白，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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