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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云和陈俊成各怀心思，举头看着察罕帖木儿。
察罕帖木儿也看着二人。
他本想让兰云以主将身份，行使监军之职。
但他了解兰云，想立大功，却无领兵打仗本领，心气高而能力不足，充其量是纸上谈兵赵括，若让他担任主将，关键时刻，必定夺取指挥权，而陷归德义兵于极度危险之中。
而选陈俊成为主将，又无异一次豪赌。
他与陈俊成接触不多，相信他的理由，完全来自归德义兵军容严整，整齐划一，从而深感陈俊成是治军奇才。
至于真正打起仗来，陈俊成能否担当大任，只有天知道了。
但军中缺乏领兵打仗将领，赌上一把，也实属无奈。
他向兰云和陈俊成敞开心扉，先安慰兰云，并说出自己理由。
兰云也有些自知之明，领着兵士冲锋陷阵的活，他干不了。他只把自己当成一名儒将，可以驾驭手下武将，所以不让他担任主将，心里还是十分失落。
最重要的，往后归德义兵就是有天大战功，也貌似和他再无关系。
察罕帖木儿早就想到兰云心思，微微一笑，说道：“归德义兵由你筹建，立下战功，有你大半，若失利，罪过皆在俊成头上。”
就是，若身为主将，打赢了，自然劳苦功高，打输了，那军棍也肯定要打在自己身上，说不定还要罢官免职，流放边陲。
这是只赚不赔的买卖，兰云心头豁然开朗。
陈俊成也笑了。
他在笑察罕帖木儿果真是一代名将，还有帅才，知道属下在想什么，也懂得如何驾驭。
此番话语肯定让兰云挥去心头阴云，还会十分激动。
果真，兰云向察罕帖木儿施礼，慷慨陈词：“大帅明鉴，兰云只是心为朝廷，不敢贪功！”
陈俊成听了，牙根都酸的慌，在心里骂道：去你娘的吧！满脑子想当大官，却说自己不敢贪功，如此违心，就不害臊？
察罕帖木儿岂能不知兰云说的是假话，但只要兰云能听命于自己，做有利于自己的事，就足矣，所以更加鼓励：“兰云大人忠心可鉴日月，本帅甚为欣慰。”
接着，又狠狠表扬兰云一通：“本帅进入归德境内后，地里庄稼长势良好，丰收在望，常言道，丰年天下安，在当下纷乱之时，更是难得。”
“粮草充足，才能兵强马壮，此乃大功一件，但愿日后你们二人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成为庙堂伟器，玉柱擎天！”
察罕帖木儿竟然把自己想象成位极人臣，兰云不由热血沸腾，差点没双膝跪倒，但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陈俊成也面露激动，拱手施礼，其实心里在想，这位兵马大元帅不仅会打仗，更会忽悠。
只可惜，他不是朱元璋。
务虚的话说完，接下来便是务实，察罕帖木儿问：“归德义兵还有什么难处？”
难处太多了，众人皆知的最大难处是没钱。但上次察罕帖木儿来归德，就明确告知，粮饷自筹，陈俊成便不再说话。
兰云却一阵恐慌，刚才的激动也消去大半，小声说道：“大帅，眼下最要紧的是军饷。”
提到钱，察罕帖木儿也一声叹息，他之所以在兰云、陈俊成上报名单中，又每人擢升一级，也是因为此。
让手下打仗，给不足粮饷，再不给封官，谁替你卖命？
其实帅营也能拿出银子，但各地都有义兵，给了归德，别人也会讨要，那就粥少僧多了。察罕帖木儿轻声说道：“本帅拨给你们五千两银子，余下的，你们自筹。”
可怎么自筹，这是问题，也是兰云最担心的，贩运私盐，那是多大罪过！
他想直接禀报给察罕帖木儿，却十分矛盾。
万一察罕帖木儿直接说明，此事不能再干，甚至怪罪他和陈俊成，那就完蛋了。
但若不说，心里又不踏实。
他扭脸看看陈俊成。
陈俊成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察罕帖木儿。
这个时候，兰云彻底和陈俊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作为归德府达鲁花赤，本就有义务有责任，替陈俊成筹集军饷。
兰云露出难色，小心说道：“大帅，归德经历战乱时间长，人口减少严重，即便已开始休养生息，还需要时日。”
知道兰云在担心运盐之事，陈俊成也不得不说话：“大帅，贼军可不会给我们这么长时间。”
两人一唱一和，说的很明白，若要靠赋税来支撑义兵，着实困难，还很快就要打仗，筹集军饷是难点，却又刻不容缓。
察罕帖木儿问道：“你们可有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去偷去抢，去掘人家祖坟，要么就是走私——兰云缩起脖子，不敢说话。
陈俊成还是不说话，兰云也低头不语。
察罕帖木尔微微一笑：“记得本帅上次来，曾留给你们粮饷自筹四个字。”
“是。”兰云小心回答。
察罕帖木儿笑道：“不管什么办法，只要不激起民变，本帅都默许你们。”
察罕贴木尔是朝中大员，当然不能说的太明白，但能把话说到这份上，陈俊成也不得不承认此人有担当。
兰云却小心地说道：“如果违反朝廷律例呢？”
我靠，你是不是傻，非要往祖坟上刨！陈俊成真想给兰云一脚，踢他个半身不遂。
察罕帖木儿也生气，冷冷问道：“当下朝廷最大律例是什么？”
兰云熟谙律例，每一条都背的滚瓜烂熟，但各种律法上都没说清哪条最大，也就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
陈俊成瞪了一眼兰云，大声回答：“回大帅，当下最大律例就是全力以赴，剿灭贼军！”
察罕帖木儿赞许地点点头：“对，当今朝廷最大事务就是剿灭贼军，所以也是我们头顶上最大律例，记住，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末将明白了。”兰云赶紧拱手说道。
其实他早就明白了，只是想更明确一些。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兔死狗烹的事，他见多了，现在默许你为所欲为，待日后东窗事发，那些官员便拿出律例，给你按进条条框框之中。
到时，若察罕帖木儿也保不住他们，也会自动脱开干系，因为他并没有明确说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
到头来，遭罪的还是自己。
既然陈俊成这个愣头青已经站了出来，贩运私盐又是他所为，那自己就别掺和了。
反正到时出事，不管是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处死，他都不会陪着。
陈俊成更无所畏惧。
什么狗屁朝廷律例，那是你们的，不是老子的，只要有风吹草动，老子就带兄弟们反了，直接戳你朝廷屁股！
察罕帖木儿也大概猜出陈俊成已有办法，而且还违反朝廷律例，为此，兰云很是担心。
但这个时候，只要忠于朝廷，那就足够了。
今日察罕帖木儿看出来了，兰云的野心和小心几乎一边高，此人难成大事，于是又提醒说，兰云身为达鲁花赤，工作量大，军中具体事务就全权交给陈俊成，若军中有事，兰云可向帅府禀报。
兰云心中又有几分落寞，但仔细想想，这又能完全免除因贩盐而可能带来的罪责，又欣然同意，还在察罕帖木儿面前表扬陈俊成：“陈将军年轻有为，定能担当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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