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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账侍女低头记录的时候，张元怀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抬眼一看，竟是昭阳大公主。
“嗯？刚才她对我点头了？”
昭阳大公主似乎对他微微点了下头，但很快便转头同身边的人说话去了话。
张元怀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岔了。
张元怀身后，几位官员也你拉我扯地走了上来。
“我现在没有能捐的东西，只能先用城郊那套宅院的地契先抵着了，待我回去筹备一番，再来置换。”
一名官员面露愁容。
“那个，我能看看别人捐了些什么吗?不知宸王殿下...我的好姑奶奶!这么多!”
另一名官员看后，倒吸一口冷气！
众人填写完捐单，纷纷回到自己的席位。
昭阳大公主起身，向场中一礼。
“此次旱情乃大景开国所罕见，军费辎重、流民安顿，以及灾情之后百废待兴，每一样都是银钱。”
“君舟民水，民情不平则国不宁，诸位今日襄助，昭阳铭记。”
“我大景只要上下一体，便可无坚不摧。还希望诸位齐心，共卫大景盛世。”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回礼，齐声应和。
逍遥先生轻抚胡须，语气中带上几分笑意和感叹。
“殿下能为百姓家国深虑如此地步，实乃大景之幸啊。”
远处还有几名没有捐资的官员，一脸苦相，如丧考妣。
他们的窃窃私语，都被张元怀尽数听到。
“哎！捐多了心疼，捐少了...不管是大公主还是宸王，我都得罪不起，唉!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此次旱灾跟军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凭什么需要我们捐资。”
...张元怀停住了筷子。
刚放入口中的甜枣竟然泛起一丝苦味，心中亦升起一股怒火。
捐多捐少都是心意，可这些人却将捐资看作攀龙附凤、投其所好的机会，全看不到灾民饥寒将士辛苦。
张元怀顿觉食之无味。
他起身走了出去，想散散心。
张元怀在池边停住脚步，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穿越两月，还是未完全习惯这张脸啊！”
沉思中。
碧色的荷塘中，忽然倒映出一抹红影。
“大公主殿下！”
张元怀一楞。
他完全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单独碰到昭阳大公主。
但昭阳仿佛专门为他而来。
昭阳大公主的目光，轻飘飘落在张元怀的身上。
脚下不停，一路走到张元怀身边，在张元怀欲行礼时，抬手制止了。
“此处仅你我二人，张大人不必多礼。”
昭阳大公主看起来和方才宴上盛气凌人的模样有些不同，眉目间多添了几分平和。
面对这位大景第一女将，张元怀完全无法猜出她所思所想。
“张大人方才的表情，和本宫当年如出一辙。”昭阳公主突然说道。
张元怀一愣，有些不解。
“这朝堂之上，哪里还有简简单单的一场宴会。就算你只想坐下来吃顿饭，别人也不肯。”
大公主凤眼微微眯起，望向水面。
“宸王所说飞禽走兽本无贵贱之分，但这人却分三六九等。”
“张大人眼中倒有几分赤诚，这份赤子之心会让你惧怕成为他们般的人。”
昭阳大公主一语点破张元怀的心境！
张元怀惊讶于她能看出自己心中所想，下意识起了几分防备。
“这昭阳大公主果然不是一般人，跟沐阳简直天差地别！”张元怀暗道。
昭阳望着水面，继续说道：
“官场贪腐之风难止，顽症难治，以前没少克扣贪污军队的粮饷。”
“本宫才借这场宴会，让那帮蝇营狗苟之辈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老鼠偷油可以，但该它打洞的时候却藏起来，我便不依。”
朝堂暗流汹涌，人人各怀心机，都不会轻易宣之于口。
昭阳大公主为何主动跟我说起这个话题?
张元怀心中暗暗思量。
他猜不透，不敢随意接话，只是安静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权欲迷眼，无数人官海沉浮曲曲折折，到头来，不变的唯一个利字而已。”
“但这一字，有利己、利他、利天下之分。”
“世间大多数人，都在前两者之间踌躇，唯有大能之人，才看得见第三者。”
昭阳大公主举手握拳，仿佛她握住的就是自己心中“利天下”那三个字。
张元怀一惊！
他着实没想到，一个女人竟能有如此心胸抱负！
这与那《横渠四句》的核心宗旨，完全吻合！
“公主青云壮志，令人佩服。”
张元怀由衷赞赏。
昭阳振袖朗笑一声，渐收锋芒。
“我出生在皇家，自小所闻所见不与常人相同，都是我应该看见的、应该听见的。”
“身负皇室之名，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她终于侧身看向张元怀，面如寒玉，眼若深潭。
“本宫问你，为了这天下百姓，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在下做事，但求无愧于心。”张元怀说了，又好像没说。
他跟昭阳不熟，不可能跟她推心置腹。
昭阳一笑置之，言有所指道：“以你的聪慧与才华，若是选对了路，必然能一展宏图。”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
“朝堂乱局，处于漩涡中就难免要选依附的力量，但选对了才是锦上添花，青云直上。”
“身为嫡长公主，她不会无缘无故与我推心置腹，每一句话都是为她的目的做铺垫。”
张元怀心中了然。
昭阳大公主这是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张元怀抱拳，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你仔细想想吧。”
昭阳大公主抬起手，在张元怀肩上轻飘飘地拍了一下，转身踱步而去。
张元怀看着昭阳离去的修长身影，又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喃喃道：“这算是占我便宜吗？”
正愣神呢，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呵呵，方才还在筵中舌战八方，离了场，倒盛气尽敛，彳于踌躇。”
张元怀转头望去，看清来人后躬身一礼。
“院长。”
来人竟是大景书院院长，逍遥先生。
老人抚须微笑，眉目和蔼，也和方才沉稳端庄的一派魁首的样子并不相同。
“院长怎么出来了？”
“坐得久了，我这老身子骨也不舒坦，在一些身不由己的地方坐久了，尤其难受。”
张元怀听出他话中深意，不由微笑。
两人又聊了几句。
院长邀请张怀远，改日到书院讲诗，张元怀借故推脱了。
张元怀心想，背诗我会，讲诗我可不行。
告别院长，他也挑了条小路往回走去。
和院长聊过后，方才因昭阳公主而波澜的心绪平静了许多。
张元怀往回走去，但因为边走边想事，没走几步
便被撞了一下。
“啊！”
“...你没事吧？”
一名不知从何处出现的侍女撞到了张元怀的身上。
“对不起。”
侍女匆匆离开，往宴席方向跑去。
张元怀摇了摇头，继续走着。
“何人在此？”
几个侍卫围了上来，看清是张元怀后低头行礼。
“原来是张大人，刚才冒犯了，公主府内还请世子不要随意行走，宴会武斗已经开始，请大人随属下前去。”
张元怀颔首。
跟着侍卫回到了宴席。
此时捐资已经结束，现场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但众人表里是否如一，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方才长公主殿下随军的将士都起哄要与殿下切磋，结果都被昭阳公主打趴下了!”
“方才昭阳公主殿下与几人单挑，不超过三招必赢!现在他们正商量着一起上呢。”
身旁的两位老兄从一开始聊到现在。
张元怀抬眼看去。
场上红衣随动作扬起，动作利落又带着别样的美感。
纵使对方是四五个身高体阔的男人，也毫不逊色。
“也不知道这昭阳大公主，是什么武学境界。”
张元怀欣赏着昭阳的身姿，想道。
红影在人影中辗转腾挪。
几声闷哼隐隐传来，那几名挑战者很快就败下阵来。
翻飞的衣袂终于复位，大公主转身站定，面上些许红晕，迎来愈高的欢呼。
昭阳环视众人，昂首道：
“来人，取本宫的弯弓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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