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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尚书郝处俊离开后，马周在政事堂门口站了许久。
最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身回到政事堂里。
高季辅见他进来，笑着问道：“那位吏部尚书找你说了什么，出去了这么久。”
马周摆了摆手，说道：“说了些......呃，论道？”
“论道？”高季辅一脸错愕，这可是在宫里，都是朝廷大员，又不是山中道观，论什么道？
马周叹着气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一脸的沉重。
这一幕倒是让另外三人有些奇怪了。
怎么这马周出去一趟，情绪都不对了？
上官仪原本在操心着明经举的事儿。
陛下这次有大动静。
这朝中的位置，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眼下剑南道的萝卜估计是要全拔了，这要空出不少位置了。
他得赶紧物色出不少人才来，补上缺口才行。
因此在这政事堂里，他是最忙的一个。
之前也没怎么说话。
现在看到马周这副样子，也有些忍不住了。
“马周啊，你这是怎么了？”上官仪问道。
马周抬起头，看了看上官仪，没有回答他，反而忽然问了一句：“游韶啊，你觉得陛下让女子参与明经举，算不算一个对大唐有利的好事儿？”
“这......不算吧。”上官仪无奈地道：“陛下估计也是想大唐能有更多的人才，但女子入朝为官，这等事......闻所未闻啊，上次我就想劝陛下，还是你让我别说。”
马周微微一怔，这倒是，当时自己的确给了上官仪一个眼神。
可现在想来，这事儿的确是不妥。
女子既然当了官儿，万一以后女子还当了皇帝呢？
这件事还是有些欠缺考虑了。
可现在事也成了定局，马周苦笑了一声。
上官仪狐疑地看着他道：“我说马周，那吏部尚书究竟跟你说什么了。”
“说了些......有趣的东西。”马周抿了抿嘴，“游韶，季辅还有志宁，你们说我们为官，是为了大唐的百姓，还是为了大唐？”
为了大唐的百姓还是为了大唐？
上官仪、高季辅和于志宁愣了愣。
刚开始还真没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一回事吗？
但三人都是聪明人，很快就回过味来了。
这真不是一回事啊。
大唐，说的是大唐帝国，姓李的大唐，这一个政权！
而大唐的百姓......
三人眼神微微一变。
“马周，慎言！”高季辅沉声道。
马周摇了摇头，没有理会高季辅，继续说道：
“其实我们早该意识到了，陛下总是说人人平等，人人平等啊......咱们和陛下，能够平等吗？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田舍汉，他们能与我们平等吗？”
高季辅、上官仪、于志宁三人的眉头一皱。
这定然是不平等的。
君君臣臣，官和民，自始至终都是不同的阶层。
哪有什么平等不平等。
马周看到他们的表情，笑了一声：“果然是不平等的对吧，可陛下现在......却是想让这种平等出现，你们说要是真有了那么一天，结果会如何？”
结果会如何？
三人都沉着脸，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这个世道皇权至上。
陛下凌驾于他们之上。
他们四人又凌驾于百官之上。
要真有一天人人平等了......
百姓第一个要推翻的，就是这皇权。
革命，革皇权的命，革皇帝的命，革了他们这群士大夫的命！
“啪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政事堂内的一片寂静。
上官仪嗓音有些嘶哑地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大唐就没了。”
“是啊，咱们辛苦建设的大唐，就没了。”马周喃喃道。
他们与李炎接触的最多，对陛下的思想也了解的最多。
先前不去想这些问题，或许也是不愿去想。
如今马周被吏部尚书直接挑明。
四人却不得不去面对这个事实。
继续按照陛下的路走下去。
大唐的百姓肯定会过的更好，会走向一个强大而又光明的未来。
不过那个未来，或许并没有大唐。
又或者，为了大唐的统治，阻止陛下的改革。
这样一来，大唐必然会长久的存在着。
一时间，马周四人同时陷入了纠结之中。
沉默了良久，上官仪开口道：“这些就是你与那吏部尚书在外面说的东西？”
“不错。”马周点了点头。
“既然他敢直接来找你，看起来他们应该一切都准备好了。”上官仪道。
“不错。”马周再次点头。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要是对方没有准备好，不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暴露自己。
这是一盘从一年前就开始准备的大棋！
一盘针对陛下改革的大棋！
高季辅嘴唇动了动：“所以咱们要怎么做？”
随着这个问题一出，又是一阵默然。
他们要怎么做？
阻止他们？
可严格来说，他们这是在挽救大唐。
“诶......要不要将此事告诉陛下？”高季辅看了其他三人一眼，又继续问道。
马周三人抬起头，互相看了看，依旧没有说话。
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就好似是对内心的一种拷问。
又过了几炷香的时间。
马周站起身来，轻轻叹道：“告诉陛下吧。”
上官仪、于志宁、高季辅愕然的抬起头。
马周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这大唐终究是李家的大唐，连陛下都敢舍弃手中这至高无上的权力，放下这江山，我又有何不可呢？”
他继续道：“我忠于大唐，也忠于大唐的百姓！”
“可继续改革，大唐不是会......”上官仪忍不住道。
“所谓大唐，不就是陛下？”马周微微一笑，“陛下想怎么走，我们就跟着陛下，至于以后如何.......”
马周停顿了一下：“就算大唐真会发生什么，那也是百年后的事情，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上官仪、高季辅、于志宁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何必那么纠结，钻了牛角尖。
眼下那龙椅上坐着的是陛下。
他们忠于陛下就等于忠于大唐！
而那吏部尚书，说是为了大唐，实则却是在算计陛下！
三人豁然开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与马周相视一笑。
百年之后，我等身死，哪管它洪水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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