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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上下人平日采买东西都要从后门出入,一个厨子出去买菜回来身后最少跟两个锦衣卫。
在府里的中厢房里,魏忠贤坐在摇椅上,身上盖着一层老虎皮,眼神迷茫的望着窗外被呼啸的北风裹挟着的鹅毛大雪。
自从下岗之后,他每天大部分时间就这样发愣,一个姿势一待就是个把时辰,实在不舒服了再动动身子。
魏良卿倒是孝顺,经常来找他赌钱,但他现在命都不一定能保不住呢,哪还有那个兴致赌钱。
窗外,雪越下越大,魏忠贤这么坐了有半个时辰,正要换个姿势时,魏良卿撞开门倒了进来,连滚带爬的到魏忠贤身边,“叔,宫里来人喊你去接旨。”
魏忠贤脸色一惊,心事重重的从摇椅上坐起,都没用魏良卿搀扶自己就走到了正堂。
正堂里,王承恩拿着拂尘静静等待,身后的院子里站着几十名凶神恶煞的锦衣卫校尉。
一名百户在王承恩身边按刀肃立,野狼般的双眸死死盯着魏忠贤,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魏良卿带着走路颤巍巍的魏忠贤来到正堂,叔侄二人跪下道:“草民魏忠贤(臣魏良卿)接旨。”
王承恩瞧他们一眼,再是一哼,从身边太监手中接过圣旨,展卷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览诸臣所呈魏忠贤之罪状,惧以洞悉,魏忠贤侍奉先帝多年,有微薄之功,先帝予以恩宠。
然其不思报效君父,窃用权柄,专意擅权,结党营私,其累累罪恶,罄竹难书,昔有浙江贡生钱嘉征所臣十罪,今略举大概…”
王承恩中气十足的将魏忠贤十条罪状念了一遍,魏忠贤听完魂儿都快飞了。
念完十条罪状后,王承恩语气一软:“本当凌迟处死,念先帝殡天未久,令尔前往凤阳安置,三日内启程,魏氏一门家产悉数冲入内帑。
魏氏中人全交由锦衣卫审讯,所犯罪恶,按律严惩,无罪恶者,贬为庶人,永不录用,钦此~”
钦此两字说完,魏忠贤一阵头晕,王承恩将圣旨送上去:“别愣着了,接旨啊。”
魏忠贤用出最后的力气双手接过圣旨,随即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出朱由检微笑着叫他魏卿时的模样,顿时感到脑袋像要炸开似的。
护送王承恩前来的锦衣百户冲弟兄们一招手,几十名锦衣卫如狼似虎的冲进魏府后院,两名锦衣卫走到魏良卿身边,干净利落的锁住他双臂把他押到外边。
魏良卿疼得一阵咧嘴,大喊救命,可谁还能救他。
锦衣卫们拿着画像抓人,凡是跟魏忠贤有血缘关系的一个也跑不掉,宁国公府内一阵鸡飞狗跳,不断有人在后院高喊救命。
王承恩弯腰对跪在地上的魏忠贤道:“魏公公,这圣旨您可拿稳了,等您走的那天,奴才一定来给您送行。”
“嗯,谢了。”
“应该的。”王承恩拍拍他肩膀,“宫里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了。”
“留步。”转身要走时,魏忠贤突然叫住他。
“还有何事?”
魏忠贤单手从地上撑起,郑重其事的对王承恩一拜:“我侄孙鹏翼尚在襁褓,能不能请王公公开恩乞求陛下,让我把鹏翼带上?”
昔日叱咤风云的九千岁现在也要把脸面踩在脚底去求人了,同为太监,王承恩心一软,却不能答应:“皇上答应,懿安娘娘会答应么?”
魏忠贤对着王承恩离开的背影一叩首:“请公公美言。”
……
锦衣卫们在宁国公府折腾了两个时辰才离开,一个个大箱子被搬到外面的牛车上运往皇宫。
锦衣卫们恨不得连宁国公府的地砖都撬开,看看下面有没有藏东西,原本富丽堂皇的宁国公府现在真可谓是家徒四壁了。
周围的达官显贵和路过的百姓聚到府门前对宁国公府指指点点,时有叫好者。
王承恩走后,魏忠贤跪了一会就起来了,想在正堂找个坐的地方,别说凳子了,锦衣卫把桌子都搬走了了,他只能坐在偏门门槛上,两手插在袖子里看着锦衣卫搬家。
忙的差不多了,带队的百户对魏忠贤随便的抱了下拳,“差不多了,今天你们收拾收拾,明天我们再来检查一遍你们就能走了。”
“嗯。”
“告辞。”
锦衣百户也走了,府门被从外边关上,魏府管家这才敢跑出来,哭丧着脸:“大老爷,东西都搬走了,咱们以后怎么办啊?”
“你去把府上的下人都叫来,咱家有话说。”
“哎。”
管家答应一声跑去后院扯脖子喊了半天,连打更的在内,六百多个下人被叫到正堂,把正堂围的水泄不通。
每个人的情绪都低落到极点,屏住呼吸等着魏忠贤发话。
魏忠贤的精神振作了一点,阴沉的眼睛环顾四周,随即眼神一黯,用少有的柔和语气道:“皇上下旨让咱家去凤阳安置,家产全部充公。
咱家的祸事与你们无关,这些年你们仗着咱家的权势都发了财,有的开了绸缎庄,有的置了一两千亩田园,咱家也算对得住你们了。
你们没有亲戚的,要是不嫌弃就跟咱家去凤阳,不说富贵,但起码的一日两餐还能保证。
有亲戚的,你们收拾下东西今晚就走吧,出门时给外边的校尉们些好处,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们。”
宰相门前七品官,在魏忠贤门前的下人可不止七品官,有些感念其恩德的下人低声啜泣,很快呜咽声连成一片。
更多人则不关心这场悲壮的闹剧,左右张望了下就退了出去,寻思找找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带了一起走。
人群很快散去,只剩三五个妾室和一个更夫,她们跪上前来:“千岁爷,您老人家对我们恩重如山,您去哪我们就跟着去哪。”
魏忠贤深凹的眼眶里凝聚出几滴浑浊的泪花,“好好好,他日咱家东山再起,绝不忘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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