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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照大喊:“皇上,皇上,你还没有听我赞美长孙皇后,怎么就哭了?”
对于长孙皇后,再多的赞美是多余的,李世民不需要武照来赞美他的发妻,只需发泄一年前的丧妻之痛,泪水就像黄河决堤,哗哗流淌。
武照看出了苗头,自己的安慰是多余的,她一把抱住李世民,带着与悲伤者同悲伤的心情,说:“皇上,你要哭就大声哭出来吧,这样会好受一些。”
李世民伏在武照的怀里,就像婴儿伏在母亲的怀里,肆无忌惮地悲泣,泪水打湿了武照胸前的衣服。
武照掏出手绢,在李世民的脸上拭擦,每次擦去他脸上的泪痕,他又继续哭,新的泪水又打湿了他一张饱经沧桑的脸。
这是一张四十岁男人的脸,四十年的光阴像一把刀,在他的额头上刻出皱纹,他的脸面白里带黄,本来泛着光泽,被泪水让打湿了,于是,一层泪光包裹了他的整张脸。
武照继续给李世民擦泪,说:“皇上,你是仁慈之主,宠爱嫡妻至深,长孙皇后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谢你的恩情。”
李世民哭出了声音:“皇后啊皇后,你跟随朕出生入死,没过几天安宁日子,朕当上皇帝,本想给你幸福,可你在朕即位没过几年,就病逝了,朕没法报答你对朕的恩情啊。”
武照说:“皇上,你对你和长孙皇后的子女很好,这就是对皇后的报答。”
李世民从武照怀里抽身而出,站起来,看着眼前还没有长叶开花的爱情树,说:“皇后,这棵爱情树就是朕为你种下的。”
武照一听,想起自己和李世民一起种下了爱情树,结果,李世民并没有把自己放进他对爱情树的情感里,痛苦得扑进李世民的怀里,放声大哭:“呜呜,臣妾取代不了皇后,陛下眼里没有臣妾,臣妾好伤心。”
李世民说:“皇后就是这棵爱情树的主人,你和朕是为皇后种树的仆人。”
武照一听,自己和皇帝平起平坐了,便展颜一笑:“陛下,谢谢,谢谢你看得起臣妾,臣妾愿意和你一起为皇后种树。”
李世民无语了,抱着武照依旧悲泣不止。
武照感觉自己好像当上了母亲,慈爱地抱着李世民,问:“皇上,你是性情中人,是肯为感动而哭的人。”
李世民一边哭,一边向武照讲述他哭泣的历史。
隋朝末年,天下大乱,他跟随父亲李渊在晋阳起兵,意在推翻隋朝,在攻克霍邑时,不幸遭遇连日倾盆大雨,唐军短缺粮食,李渊打算退回太原,等待天晴再战。
李世民坚决反对,但李渊不听他的意见,坚决命令大军向太原撤退。
在第二天就要退兵的晚上,李渊睡熟了,李世民在军营中嚎啕大哭,惊醒了李渊,李渊起床,前去查看,发现李世民在哭,就问他哭泣的原因。
李世民告诉父亲,他们所率领的是正义之师,如果前进就能胜利,如果后退,隋军就会趁机追击,那样唐军就危险了,所以只能背水一战。
李渊醒悟了,取消了退兵的计划,等暴雨一停,父子二人率军发起猛攻,一举攻克了霍邑。
这是李世民第一次哭。
李道玄是李世民的堂弟,十五岁就跟随李世民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十九岁战死沙场。
李世民在李道玄死亡的那天,呼天抢地,大哭一场。哭得三军将士感动,跟着他一起哭,顿时,三军将士泣下如雨。
这是李世民第二次哭。
李渊在推翻隋朝后,建立大唐,当上皇帝,封李世民为秦王,李世民因功劳大,遭到兄长的嫉恨,兄长请李世民饮酒,在酒中下毒,李世民中毒后,回到府上,吐血数升,李渊知道此事后,劝李世民和自己分开,迁居洛阳。
李世民不忍心与父亲分离,遂痛哭流涕,其涕泣之状,感动了李渊,李渊打消了让他迁居洛阳的念头。
这是李世民第三次哭。
李世民是孝子,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侍母感情至深,在母亲死后,他无数次思念母亲,每思念一次,就哭泣一次。
贞观三年,在太庙里祭祀李家的祖先时,李世民跪在母亲的灵位前,痛哭不止,伤心欲绝,连站都站不起,随行的人全都感动得眼泪横流。
不知这是李世民多少次哭。
去年,长孙皇后病逝,李世民当时就哭得昏天黑地,几度不能自持,从去年到今年,他数不清自己哭了多少次。
现在,他在武照面前为怀念长孙皇后而哭,是他人生中的第n次大哭。
n可能等于一百,也可能等于一千,总之,李世民在短短四十年履历中,痛哭过千百次。
哭并不是女人的专利,历史上爱哭的皇帝有两位,第一位就是蜀汉皇帝刘备,刘备的江山是刘备哭出来的;第二位就是眼前的唐太宗李世民,李世民对他人的爱是哭出来的。
史称李世民是哭帝。
武照得知李世民的哭泣史,止不住眼泪稀里哗啦就流了出来,大喊:“陛下,臣妾陪你一起哭,哭上百年、千年、万年,哭出百姓的幸福。”
李世民哭够了,离开武照的怀抱,用龙袍的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说:“傻丫头,君王是哭不出百姓的幸福的,君王要学会咽下泪水,用微笑治理天下。”
武照停止哭泣,说:“皇上英明,皇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治理天下的名言。”
李世民笑了,说:“好了,你和朕一起种下了一棵爱情树,朕感谢你,今天大家都累了,你歇息吧,朕回宫了。”
一大群太监和宫女赶来,簇拥着李世民回归他的寝宫,李世民在临去时,回头看了武照一眼,投以深情一瞥。
武照看着李世民渐行渐远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李世民是一首情诗,她感觉仿佛听见远处叹息的诗,在呼唤着旧日情人的名字,从远处看见他的影子,在挂念着落日般依依不舍的情意,挥之不去的是离情别绪,掩饰不去的是伤心的故事。
从他的故事里,她解读出,人在尘世里无法与至爱的人相依,就算活着也没有意义。
权力和情意同样重要,权力重如泰山,情意从来都不是轻如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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