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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绿营兵在一次次的猛烈攻势下一次次的被杀退的时候，他们感觉到了动摇。他们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能够让自己这些从前的同袍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要命。
难道他们的军饷不是也不能按时供应吗，那他们是为了什么继续为大明卖命，当兵吃粮成为一种心理常态的时候，那么吃不饱肚子还经常被拖欠工资，还能够义无反顾的去卖命的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智力有问题。要不就是缺根弦吧。
这就是投降的绿营士兵们的疑惑。在一些人的眼里，他们总以为自己的逻辑思维必须是大众化的，换句话说，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必须是一种逻辑。如果有人和他们的逻辑不一样，那就肯定是不正常的。
这样的思维方式似乎有种类似于二十二条军规那样混蛋，但是很显然这些绿营士兵们并不这样认为。他们总觉得有人愿意投敌，那么全部的明军就都应该投敌一样。
但是无论如何，守城士兵的顽强还是让他们震惊了。在激战一天之后，山海关的城下遗落了五六百具尸体，而守城的士兵却伤亡人数不足百人。
等于是明军损失一个，绿营士兵就能损失五六个。这样的仗李永芳觉得自己是很憋屈的，这样的话，就算是自己这一万人都打光了，也无非就是能够消耗掉两千多个明军。
这样的买卖的确是太赔本了，这样赔本的买卖真是玩不起呀。这些绿营兵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李永芳深知，对于清军来说，就算是娶了郡主，也谈不到什么感情方面。只要这些降兵一旦消耗干净了，自己在清朝内部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什么郡马、额驸，都是虚的，只要是一拍两散的时候。这个郡主、公主什么的换男人比换手纸都快。比较人家是游牧民族，你总不能用汉人的三从四德去约束人家吧。
其实在他这么想的的时候，杨嗣昌也在想这场战斗的战损问题。杨嗣昌觉得，就算是自己的兵一个能够换五六个伪军，自己仍然是亏了。
一个真正用心带兵的人，绝不是拿着自己的兵当成自己筹码的。拿自己士兵鲜血去染红自己乌纱和顶子的。任何一名士兵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的背后或许都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一名士兵在军营里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但在他的家里，他可能是儿子也是父亲，还是丈夫。所以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样的说法在背后是真正的无比悲凉。
任何一名士兵的阵亡，都是一个家庭的不能承受之痛，所以一个比较有良知的统帅，并不会在战后统计的时候，单单考虑战损的问题，而是要考虑阵亡了多少将士，伤害了多少家庭。
杨嗣昌是文官出身，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官场碾压才做到了现在的这个位置上，他很不容易，一路上也是栉风沐雨活过来的。他已经不再单纯也不再天真，但他并没有丧失作为人的本性。
这也是他能够和温体仁对比起来的一种闪光点，他或许贪心，或许贪功，或许一心邀宠心切。但他有最根本的东西，那就是良心。只要良心还在，就一切都在。
杨嗣昌并不苛求能够建立多大的勋业，崇祯的确给他有诗句：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对他寄予了太大的厚望和期许。
可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告诉自己，自己尽心竭力，就是为了保护这大明的土地和家园。保护一个个幸福的家庭。
那么他就要让自己的士兵少做一些无谓的牺牲，这或许就是他作为一个主帅的人道。这样的人道也符合了天道。
人贵有自知之明，杨嗣昌虽然做过参议道，但他并没有直接指挥过部队，也没有真正的上阵杀过敌。这并不寒碜，他是进士出身的文官，也没有曾铣那样的韬略，没有卢象升那样的勇猛。但他在这个时刻也使出了自己的撒手锏，那即是知人善任。
辽东军有两万多人，四品以上的军官就有三十四人。虽然这些军官都能够克尽职责，但真正出类拔萃能够用最少伤亡换取最大代价的，似乎只有凌云最为显露了这方面的本领。
这个时候，一定要让凌云得以大用。也就是说，把凌云的本领发挥到极致。这里面就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凌云的官职问题。
凌云只是一个正四品的游击，虽然他的手下有一个比较牛的突击队，但这个突击队也都是步军，而且人数并不多。他们的机动性会受到限制，在遭遇到大兵团作战的时候，很可能无法躲避敌军的拉网式搜索攻击。
一定要让凌云能够有指挥其他军官作战的资格，才能顺理成章的让辽东其他的部队给凌云作为后援。只有如此，白龙突击队才能够把他们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但凌云这个四品游击已经是超迁拔擢了。就算是武进士出身的军官，一般也就是从千户做起，一年之内能够升到游击的，也的确不多。而凌云是从小兵做起，从小兵做了总旗，再到百户、千户、都司、游击。
一路升迁，到了正四品的时候，还不满一年的时间。升的实在是太快了，这样快会让人不痛快的。明白人知道是这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换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走了什么样的后门。
确实是一个挠头的问题，然而此刻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时候，并不应该在意什么闲言碎语。想要指挥其他人，你就得先升官。
现在摆在眼前的，是有一个升官的契机。那就是皇帝不久之前发来的廷寄。
只要是凌云到京城述职，并且把婚事定下来，那么立刻就会摇身一变，老母鸡变鸭，成为正四品的文官参议道兼兵备道。
官阶自然还是正四品，但职务可就不一样了。参议道可以理解为是布政副使。而布政使一般是各省的省长，布政副使就是布政使的副职。那么就相当于山海直辖市的副市长。至于兵备道，那大致可以相当于山海关军区的参谋长了。
虽然也是四品官，但这两个四品官职的含金量可是相当的不一般的。一般来说，就算是明军的总参谋长，兵部职方司郎中，也只是正五品文官。
山海关的参谋长是四品文官，也算是不错了。不过，这两个官职都必须等到凌云进京陛见之后才能够正式领取官凭和官印。私凭文书官凭印，得到吏部文书的才是官方认证的。
现在还没有拿到官凭，廷寄里就算是写了，也是暂时还不能够作数的。
不过如果这个时候，就算是连这个游击也不做了，连这个兵也不当了，凌云估计都要逃婚的。这个时候，你让他去吏部领官凭，那绝对是啪啪的打脸，特别脆生。
而且这个官来的也十分的蹊跷，都说夫贵妻荣，靠着自己的老婆得来的官，那绝对算是吃软饭。对于凌云这种又臭又硬的脾气，平白无故的升官还不一定能够接受，何况是明着说是因为老婆才有的这个官，那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思来想去之下，杨嗣昌决定和他好好谈谈。大丈夫毕竟是能屈能伸的，总是躲避也不是个事，你只要在明军里面待着，躲得了初一你还能躲得过元宵节吗。
这时候在战事胶着状态的时候，让凌云回京述职，意图是很明显的。在现在这个大军压境的时候去京城述职。皇帝肯定不会让他立刻就完婚。
前线吃紧的时候，如果后方还大操大办婚事，那会冷了将士们的心。但皇帝毕竟是皇帝，你之前许过的承诺是不能不兑现的。你得先把这官凭给发下来。
只要官凭领了，以后结婚不结婚，那再说。反正不能因为不想结婚就把一员得力的大将给杀了，尤其是现在军事人才这么稀缺的情况下，皇上就算是再糊涂也不到自毁长城那个份上，何况并不糊涂。
杨嗣昌有这些考虑，可以说都是在为凌云着想，不过似乎凌云并不领情。当凌云奉命来到大帐的时候，他满心以为是有什么作战任务，还是激情满满的。
但是听到了杨嗣昌的话之后，他却好似有了杜十娘的感觉，那叫一个凉水浇头怀里抱着冰呀。
他明确告诉杨嗣昌说：“阁老就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今天我就算是在您这里耍上一出混不吝了。要脑袋就是这一颗，要我去京城述职，我是死活不去。”
似乎杨嗣昌也没有对此有什么太大的纠结，因为他早知道凌云是这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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