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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没心没肺的朱云听得顾煜宸开口，一时哑然。她跟着这位宁王时日不短了，总觉得王爷虽然脾气不差，可老是离人远远的，和她也一向是浮于表面的言谈，从未深入谈过什么。
那双眼睛永远古波不惊，好像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他担忧和害怕的，也没什么东西是他非要不可的。
直到那年赏花，宫中皇后说牡丹开鲜艳，请命妇们到她的凤鸾宫赏花。姜夫人带着已经亭亭玉立的姜毓??也去了，她穿着一袭红衣，明艳不可方物。
姜家嫡女，在整个京中都赫赫有名，听说容颜姣好如洛神，且不似寻常女子一般温婉柔顺，姜丞相有意栽培，骑射琴棋无一不学，骁勇聪慧更胜男子。
顾煜宸就是在那次赏花会上被那名女子夺走了所有目光，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从这个女子手中逃脱了。
自此，那双一向与世无争的眼睛有了自己的情之所钟。姜毓??嫁进王府后，顾煜宸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更爱说爱笑了，还会和朱清开点不轻不重的玩笑，也会如现在一般，和朱云坐下来商讨如此讨姜毓??欢心。
红衣婢女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忽然心中释然。他们本就是一体的，是夫妻，是除却血缘亲情以外最亲近的人，她松了口气，莞尔一笑，看着顾煜宸道。
“王爷，解铃还须系铃人，您是王妃最钟爱之人，您一定知道该如何做，既然是孩子的事情，自然是用孩子来解决了。”
顾煜宸听着朱云的话，有了自己的念头，眼下不是要孩子的大好时机，何况晚儿郁郁寡欢，如何能和他行周公之礼。
前些日子她在欢欢喜喜的举办宴会，想来也是觉得二人手中的权柄还是太小，有些担忧。既然如此，何不让他们培植自己的力量？
沉吟片刻，顾煜宸抬手去摸那杯热茶，却发现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变成一杯凉水，晒然一笑，看向朱云，眸子有些不可捉摸。
“朱云，京中可有无家可归的孩童少年？”
朱云不知为何顾煜宸冷不丁的有此一问，京中已是整个大殷的权贵聚集之处，可不论哪里，都有平民。
虽说盛世无饥馁，却都也是哄骗皇帝高兴的假话。京中每年流离失所的孩子也不在少数。
“自然是有的，今年洪涝频发，好些百姓被冲垮了房屋，无奈只得举家搬迁，又不敢进京城，只敢在郊外住下，半路饿死只有孩子活到京中的数不胜数。”
说完这话她顿了顿，似乎在猜测顾煜宸的意图，吐出一句。
“不过京中还是比别的地方好多了，听说常州那边，十步就能碰见一位无家可归的乞儿。”
天灾人祸，最为无力的还是这些平头百姓，经营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老实本分，可还是少不得被老天爷戏耍嘲弄。顾煜宸身为皇帝之子，又心肠仁善，听得这样的话自然心中钝痛，暗自握紧拳头。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眼下我的手是伸不到常州了，可京中的孩子还是能管一管的，你去库房支取一笔银钱，在京郊拣选一块土地，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一个居所。”
顾煜宸的话说的缓慢而平静，仿佛不是在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般。朱云越听眼睛瞪的越大，看着顾煜宸楞了一下。
“王爷是想，像那些乡绅一样，办个养生堂？”
收养孤儿花费巨大且没有什么裨益，故而除了那些为了博取名声的乡绅以外少有人愿意去做。朱清听得顾煜宸这话，不合时宜的皱了皱眉头。
“王爷，养生堂固然是善举，可落到皇帝眼中，未必会念及王爷慈善，更可能被人嗤笑妇人之仁。”
朱清倒不是要劝阻顾煜宸，只是他一向直来直去，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将种种可能都拉出来说明白了，再做事情总会妥帖一些，这也是为什么顾煜宸喜欢朱清。
身为皇子，身边不会缺少说恭维话的人，可要找那直言不讳的，却是难上加难。朱清这话固然不讨喜，可是顾煜宸并未放在心上，阖着眼睛摆了摆手，笑道。
“我办养生堂，也不是为了让父皇刮目相看。实在是晚儿失子，只能以这种方式排解她的苦闷。她心善，必然会喜欢这些孩子的。”
说起姜毓??，顾煜宸眼中总是有种让人看不透的柔情万丈。朱清是从政绩出发思索，这本无不妥，可顾煜宸也不是为了政绩。如此一来，朱清也不再多说什么，反倒是刚才还一头雾水的朱云显得十分高兴，连连点头。
“这个法子好，王爷圣明，若是王妃看到这么多孩子，心情一定会好起来的。”
事情总算有了眉目，朱云松了口气，也漏出了狐狸尾巴，开始拍顾煜宸的马屁。
“王爷宅心仁厚，王妃心地仁善，真真是天生一对。”
顾煜宸从来不讨厌别人说他和姜毓??般配，听得朱云拍马屁，斜睨了这个妮子一眼，言语中带着几分笑意。
“马屁留着你把事情办好了再拍，若是办的不好，一样按规矩论处。”
他眉头一压，威仪毕现，朱云知道顾煜宸不是真的生气吐了吐舌头，不再说俏皮话。顾煜宸看着朱云这丫头，总觉得她虽然办事一向稳妥，可最近似乎有些毛手毛脚，最终将朱清也塞了过去，美其名曰给朱云打下手，实则是盯着这妮子让她不要出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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