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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揉了揉自己那因为长时间被麻绳捆绑而有些麻木酸痛的手，难以置信地从刘巧儿手中接过一碗满满当当的肉粥。他没有想到，自己这帮被俘虏的官兵竟然也能有如此待遇。
“那是自然，抓紧吃，不够的话再和俺们说！”
见王虎生得人高马大，刘巧儿担心他不够吃，又往他的碗里放了两个热乎乎的大饼。
“老王大哥，你说这不会是给咱们的断头饭吧！不然也不可能让咱们吃那么好的吃食呀！”
见刘巧儿她们离开，早已饥肠辘辘的许二小从地上端起碗来，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扒拉着大口大口地往自己嘴里面送，其余几个官兵也是如此。其实这些被抓壮丁的官兵在军营中也是最底层的存在，平日里经常被军官和兵痞当成下人一般呼来唤去，战时还要被当作炮灰，冲在最前面消耗敌人迎面而来的箭矢炮弹。至于他们的军饷，则更是少得可怜，有些运气好点的，一年半载的还能得个一二两白银；运气不好的，则只能领些粗粮，保证饿不死就行了。
“放你娘的屁，小许子，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抓紧吃！”
王虎也端起自己那碗肉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他记得，像这般可口丰盛的饭菜他只有当初刚刚投降闯军时在李自成的老营中吃过一回，还是因为要去山海关打吴三桂才吃的壮行饭。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些饭菜便被这七八个好似饿死鬼投胎一般的官兵给消灭干净。
“要是咱们能跟着这帮好汉一起混该多好呀！老王大哥，这里就数你见识的世面最多，你跟着那么多的军队干过，可曾享受过这等待遇呀？”
吃饱喝足之后，许二小等人闲来无事，便缠着王虎让他讲自己之前从军的故事。
“哼！告诉你们这帮小子，你们老王大哥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不过像这等丰盛的饭菜，俺之前倒也吃过一次。”
王虎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他剔出塞在自己牙缝中的一个肉丝，继续说道。
“当初俺跟着俺们宣府总兵刚刚投奔闯军的时候，可谓也是风光无限，尤其是俺因使得一手好双刀被权将军刘宗敏看重，还被提拔进了老营。闯王刚占了北京城时，也是军纪严明、对待百姓秋毫无犯，俺当时就想跟着这种为穷苦老百姓做主的队伍，肯定要好好干，心里也感觉有光彩。但是没有两三天，情况就变了，权将军刘宗敏和一众将领开始拷饷，一开始是只对那些皇亲贪官，后来慢慢扩大到地主豪绅，最后连那些无辜的百姓也不放过。”
讲到这里，王虎不禁一阵叹息，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支由穷苦老百姓组成的军队，到了最后，反倒是又迫害起了穷苦百姓。
“后来，俺就随着权将军东征，去那山海关征讨那吴三桂。吴三桂那厮手下的关宁铁骑可不是吹出来的，不光盔甲、兵刃精良，而且还骁勇善战、奋勇当先，就跟那吃人的老虎一般，每一个人都是以一挡十的身手。俺当时跟着老营的五个弟兄在沙场上与关宁铁骑三人对冲，结果几个照面下来，俺们这帮只活了俺一个，他们那边却只有一人落马。可是有句话说得好呀，好汉架不住群狼。论一对一的厮杀，闯军肯定打不过他们，但是谁让俺们人多呀。从早晨战至晌午，吴三桂那厮终于顶不住了，甚至都有溃败的迹象。可是谁又能想当那帮该死的满清鞑子突然插了那么一手呢。那些满清鞑子，人人穿重甲、骑烈马，从山坡上对着闯军的后背就顺势冲了下来。闯军的弟兄们本就人困马乏，哪里还顶得住满清鞑子如此猛烈的一冲，一下子全都散了，闯军的弟兄们是死的死逃的逃，就连权将军刘宗敏，也负伤逃回了北京城。乌泱泱的一片人，好似割草一般倒下，别提多惨烈了。幸亏俺当时是马军，而且还处于冲锋的前列，不然也难逃一死！”
想起那场大战，王虎至今仍心有余悸。那些好似野兽一般满清鞑子的狞笑声、闯军弟兄们一片一片倒下的哀嚎声，仿佛就发生在他的眼前。
“胃口蛮好的嘛，都吃完了！怎么样，还可口吗？”
正当王虎唏嘘之际，沈默微笑着来到这几个官兵面前。
“小人王虎，见过好汉！谢好汉不杀之恩！”
“谢好汉不杀之恩！”
王虎见沈默前来，急忙带着其余官兵向沈默拱手行礼。
“不必如此客气，我沈默也明白，你们当中大多数也是老百姓出身，是被那些畜生胁迫的，才对这些乡亲们下了杀手！”
沈默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客气。他这一番话，顿时惹得许二小等岁数较小的官兵掉下泪来，谁说不是呀，就在短短几个月前，他们这些官兵不就是一帮穷老百姓嘛，若不是这世道逼得，他们又怎么会拿起这屠刀当官兵呢。
“那你们几个是从哪里来的兵，到这全家庄又来干什么？”
“回好汉，俺们隶属于千户贾贵麾下，因这千户贾贵字仁义，因此所统率的兵马又被称为“仁字营”，归淮安总兵刘泽清统领，专门负责守卫海州城。刚才被诸位好汉一箭射死的那个百户名字唤作贾全，是那千户贾贵的双胞胎弟弟。此次出城乃是为了搜刮粮饷，误打误撞地便来到这全家庄。”
见沈默向自己询问，王虎急忙将他所知道的情况全盘说出。当他说到此次出城乃是为了搜刮粮饷时，其余官兵都不免惭愧地低下了头。照他们的话来说，百户贾全此番劫掠全家庄，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根本没有任何缘由，只是因为全家庄的百姓倒霉，被这些官兵给侥幸碰上了。
“俺们不是人，不是人呀！对不起那些乡亲们！”
王虎他们几个悔恨地往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抽着一个又一个耳光，孙烈、宋老爹等百姓听见动静后，也都一窝蜂地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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