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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初唐异案 > 324 一言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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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敬言看似在为张易之、张昌宗解围,实则若非见到武后忽而有些发紧的神色,他倒对俩兄弟正被弹劾之事懒待管。

    正如他于两人府中那般,有好说,有歹说,除非至张氏兄弟二人最终化黑为白之一句,贾敬言才于自身立场避而不谈,转而问向杨再思。

    否则他立意明确,只要武后不受此一事任何影响,则全然无谓。

    偏就是待桓彦范与袁恕己,将彻底查得的三处建物用度结果与记录原册,尽数呈于武后面前,而张氏兄弟慌乱之时,连武后似亦乱了阵脚,这时贾敬言才敏锐地察觉,原所谓贪赃一事,并非仅张易之、张昌宗知情——武后亦知情。

    或还有其第二种可能,他兄弟二人未尽知情,而武后才是真正知情之人。

    无论是此两项猜测的哪一种,都是贾敬言始料未及的,早先在张氏兄弟二人府上,与杨再思听得的那番替他二人脱身之法,于此时亦不可用。

    但桓彦范、袁恕己所掌握之证据,板上钉钉,而弹劾兄弟二人之证词,又言之凿凿。

    彼时张氏兄弟二人言脱身之法时,并未提及还有于数项建物工程中贪赃之事,又有调唆张说诬陷魏元忠、高戬之事在先,贾敬言、杨再思——尤以杨再思本就对张氏兄弟二人多有忌惮,甚又讨好,故而脱身之法一经说出,便由不得贾敬言再行质疑,似被迫一拍即合。

    因此,方才魏元忠、高戬被速而罢官之时,贾敬言便一直盯着明堂前端张易之、张昌宗二人不止,这时二人对袁恕己、桓彦范的质疑显然未预先作何准备,除惊异之余,二人面色之上的不解,同使贾敬言顿感不解。

    直至见到武后一时慌乱,贾敬言凭前后推测,猜测武后亦于此相关。

    按常理言,一人登基,稳坐王位,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疆域之内之所有皆由圣人所拥。

    然武后废唐登基时,特为大周财政、财权连连颁旨,为安抚众因改唐为周而倍感不适之朝臣,将财权下放至地方各处府道州县。

    上下清明之时,莫说是数十万钱,就算是一斗米一壶油,亦查得清其来由,如此状况已近十年之久,现如今于明堂之中,竟由两名御史查得一个过百万之巨的钱财漏处,想来当初之清明至如今,已今不如昔。

    然而细想之下,这般数额,若非武后自身参与其中,又如何不为他人察觉,而之所以能不为他人察觉之缘由,岂非武后差使有自己最为信任之张氏兄弟二人代为操办?

    贾敬言本为司刑正,颇为缜密,于明堂一时间落入空前死寂之中,快速将前后可能,合于一处考量,得出了最终结论。

    但这结论,如何能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大周群臣的面说出来,事关当朝天子,而数百万之巨之钱财去处都还未知,随意张嘴,岂非将自己亦投于致命之险中。

    此时最当做的,本是闭嘴不言,但贾敬言往深处思索,若于当下太子之势渐起,张氏兄弟二人之獠牙尽显,武后日渐势微之时,再度点破如此秘事,一朝崩塌于他自身并无好处。

    而相较于救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何事的张氏兄弟二人,迂回将武后择出这番弹劾之中,才是最优先之事。

    因此,他才急中生智,将不久前于神都之中,才发生过之哄抢藩国、属国稀有之物之事,擅行于张氏兄弟二人联系于一处,眼下只要他二人脑筋足够活络,则片刻便能将武后的惊慌消除。

    “若邺国公、恒国公以高价强行搜刮、收购神都城中稀有之物,只得指明所购何物,与其价值几何,将其相加,便知晓钱财去处,陛下明鉴,往日张氏兄弟二人受陛下宠幸至甚,想来自是向陛下献有诸多珍奇稀物,望请陛下细思,可有相关之物?”

    “贾司刑眼下如此言语,岂非混淆视听?!无论高价收买城中稀有之物,亦或擅动国库钱财,同为贪赃枉法,又有何差别?”

    没能留意到武后神色变化的桓彦范,直指贾敬言突而袒护张氏兄弟。

    “桓公此言差矣,若两位国公,将国库钱财擅作自用,是为贪赃,倘只因欲为陛下献礼,讨陛下欢心,却一时钱短,而临时调用国库钱财,则至多算为行事窃窃,秘而不宣;若陛下亲言准允,或事后得了稀物,而未尽细察钱财来源——国库之中,年年皆有特特备于陛下专用支度,两位国公只是擅用,不可算作贪赃矣……”

    “贾司刑这番话,皆以陛下事先知晓而言,倘若……”袁恕己忽而怒视贾敬言,又觉脑后有视线望来,返头恰与武后俯视的目光相对,惊得向后退后一步,躬身手握朝笏,将头低下。

    “朕……”

    武后深深吸了口气,透过明堂正门,直直能看向远处的乾元门,左右分别为万春门、千秋门,此二门之名,还是自己亲命的,为的是求自身帝位得以万春千秋。

    眼下明堂之中情形,绝不似自身所求之“万春千秋”,更像是一代王朝行将就木之残景。

    就算仅凭自己独自一人之力,也要将曾念念不释之万春千秋持续下去,“朕道是自何处而来之奇异障刀,又自何处来之所谓‘雷云珠’一颗……”

    “你二人……为何处之乞索儿,竟被骗去数百万钱?”武后如此已然是在明示张易之、张昌宗二人,抓住眼下得来不易之机会。

    宫中凡进贡于武后之物,自然于礼部有所录入,偏方才武后所言两件奇物,并非他国进贡,而是她当初有所听闻,便秘密遣人搜罗而来的,故而朝中无人知晓,而张易之、张昌宗二人因与武后往来密切,有幸见过,因此或能想起。

    所谓奇异障刀,乃是一把吐蕃匕首,仅十寸有余,奇异之处并非因其源自吐蕃,而是此匕首被唤作阿布扎——吐蕃域内独有之似鼠似兔之一活物。

    此活物因警惕之至,数量稀少,行迹罕见,难捕异常,而武后口中这把障刀,正是由此活物腿骨制成。

    阿布扎遇险之前,便能先而知晓其危何在,由是尽早发出信号,以提前避险。

    由其骨制成之匕首——障刀,武后但凡出外,必携其于身周,以期危事降临前,能给予自身些许提示。

    此障刀世间难寻第二把,故而称其为无价珍宝,亦未尝不可。

    而另一物——雷云珠——暹罗国曾进献一块奇石,天候晴空万里时,此奇石其心通透如琉璃;阴云密布之时,奇石其心浑浊不堪,似溅有泥泞,武后得此石,交由内用府,将其打磨为一颗可放于手心中把玩之“晴雨珠”。

    晴雨珠,朝中文武皆亲眼得见过,而打磨晴雨珠时,所余废料,却由当日偶见内宫工匠欲将其丢弃的丘真人问来,将其凝练为另一颗奇珠,“雷云珠”,此珠较晴雨珠更为珍奇,寻常时分,细观其内,时能见一片透亮之中,闪过一道亮光。

    晴雨珠只能应证光风霁月、云雨大作;而雷云珠,依丘真人所言,此珠于别样时刻,可唤风求雨,呼云招雷。

    无论障刀或是雷云珠,武后整日随身,但为保证其效用,从未轻易将其拿出示人,更莫提当着群臣面前,将其展示。

    只是此时,眼看以张昌宗、张易之之名,搜集的数百万钱去处,即将直指自身,而贾敬言定是察觉自己难堪,而灵机一动想出此法,助武后开解自身,所谓坚持不以珍物示人,已全然不再要紧。

    武后自腰间与袖中,将两样物件——阿布扎障刀、雷云珠展于人前。

    才将阿布扎障刀取出,便见由阿布扎腿骨制成的碧绿色鳞状刀柄,竟不受自己握住的手所控,自行颤动起来,而刀柄之上镶嵌的三颗宝石,先后被刀柄之内不知何处发出的光点亮。

    群臣自是未有察觉,只远远见到障刀其状怪异,但思及竟有一物日日由武后随身携带,定是非凡之物。

    而雷云珠自取出之时,群臣便惊叹不止,此珠发出的光亮,绝非世间常见,怕是仅于梦中、幻境内,才能见得。

    只同被震惊的桓彦范,仍要固执己见一番,“即便珍物,区区两件,又怎至花费数百万之巨?”

    “桓公有所不知,此珠、此刀,无论哪件,皆世间仅有,莫言数百万,即便再花去千万、万万钱财,亦不可再得!”

    “想来陛下当初念及大周初立,各处都有巨额支度,恨不能一枚铜钱断作两半用之,如今怎这奢靡至此般地步!?”桓彦范全然不理会张昌宗所言,但思及往事,多有些痛心疾首。

    他目光哀怨,看向台阶之上的武后。

    武后开口,却欲言又止,“当今盛世!四海安平!万民喜乐!国库充盈!如何不得陛下寻些奇珍异物,以充盈吾大周天子皇威!”

    张昌宗适时将如此谄媚之语高喊而出,身后群臣迟疑片刻,亦随他之颂词,附和起来。

    只武后不再言语,竟反常地有些讪讪然,将障刀、宝珠放回身旁原处,偏不知为何,只见雷云珠中,似一滴墨点于内缓缓化开。

    殿外朗朗晴空,忽而乌云压城,众人皆以天色骤变为奇,而武后缓缓将宝珠放回袖中,正当时一声惊雷贯穿神都,将在场之人全数惊得一愣,后陷入一阵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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