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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你还是让你外甥去了。”怀斯站在卡洛斯身后，目送乘船远去的鲁伊斯。60;62; “为了填他们两个留下来的坑，我们不知道有多少小伙子无谓地战死，他也应该为国家多做些事了。更何况只是谈判而已，又不是让他去行刺明国的将军。”卡洛斯拄着手杖，肃立在码头旁。和怀斯共事了数十年，两人分分合合，时而亲近时而疏远。这数十年来大小危机发生了无数次：诸如地震、海啸、台风之类的天灾，以及海盗、叛乱、入侵之类的人祸，这些都被他们一一化解，二人也先后坐上了新西班牙的头两把交椅。60;62; 但这次的危机，实在是千年未有之大变——位于世界岛东西两端的文明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拳拳到肉的正面冲突。不幸的是自从冲突爆发以来，西班牙是一直都是砧板上的肉，被明国和印第安人一套组合拳打得陷入到崩盘的境地之中。面对这种“天灾”级别的“人祸”，卡洛斯也和怀斯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苦笑起来。如今之计，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冥冥之中的天命上了。60;62; “但愿你那外甥能顺利见到明国的将军吧。话说，你真的没叫他们去刺杀？按照你的作风不应该是在使者里面藏一两个死士？怎么，心疼你外甥？”60;62; “心疼他？那谁来心疼那些死去的将士？我的亲卫队队长伊恩就这么被那小子害死了。天可怜见啊！鲁伊斯那小子直愣愣地往明国的包围网里面冲，几百号人就这么交代进去了。伊恩为了保护那小子也留下来断后，我的人找到他时，他身中数十弹，被打得不成人形。要不是看在我妹妹的面上，我当即就把他五花大绑送去审判庭，交给道明会的那帮疯子处理。要是能拿他的命换来奇瓦瓦的安危，别说他一个，就算再搭上我的我也心甘情愿。可现在你也看到了，墨西哥城被死死围住，我们独力难支。这时候明人要是顾惜伤亡，我们还有喘息的机会。若是直接把明国的大将给暗杀掉，那外面那些明人就会和阿兹特克人化作见血的狼，全家老小一波压过来！你看那黑压压一大片，他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我们淹死。到时候我们两个就会被剖心挖肺挂在后面的休伊神庙上！”他用手杖指了指墨西哥城中心的那座黄砖蓝彩的大金字塔。60;62; “或许吧。”怀斯撇了撇嘴，暗自冷笑一声。“没想到巴塞罗那的老狐狸也有大公无私的一天。说吧，要是鲁伊斯成功了，你想给他求个什么封赏？我到时候也附议签字。”60;62; “还是和聪明人说话比较舒心。”卡洛斯微微一笑，低头顿了顿手杖。“本想着栽培他，为他在格兰纳达求得一块男爵的封地。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但一个终身男爵我觉得可以试一试。怎么说也要为他谋一个贵族的身份，我对我那妹妹也好交代，毕竟她就这么一个儿子。”60;62; 如果能获取男爵的封号，鲁伊斯就会从此跻身“贵族”的行列，就算不能世袭也无妨。只要被人尊称为“鲁伊斯勋爵”，他的家庭便能在生意场上无往而不利。没有官吏敢刁难一位贵族老爷，其他的商人也会因为鲁伊斯的贵族身份而对他毕恭毕敬——至少表面上如此。60;62; 这些平民和贵族在身份上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按照欧洲的通行做法，男爵是贵族的最低标准，只有男爵及以上能被称为“勋爵”。伯爵以上的贵族，其子嗣依旧能够被称为勋爵。男爵往下的准男爵以及骑士，都只能被称为“爵士”。爵士只是平民的荣誉，算不得贵族。60;62; 实际上准男爵以及骑士的称号并不被贵族所重视。即使一名贵族是受封为骑士还没有其他封地，他也会以“勋爵”作为自己的称号，而是不是骑士。60;62; 不过男爵也不是那么好封的，一个平民出身的人至多被封为准男爵，这已经是顶天了。鲁伊斯可以受封男爵是因为他母亲的关系。现任巴塞罗那公爵佛朗哥·卡洛斯——也就是这位新西班牙总督大人并无在世的子嗣，也没有兄弟。按照继承法，他的妹妹奥兰达·卡洛斯就是巴塞罗那公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作为奥兰达·卡洛斯的独子，鲁伊斯自然就成了第二顺位继承人。60;62; 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卡洛斯才有把握为鲁伊斯争取一个男爵的爵位，也必须为他争取一个，哪怕是不世袭也罢。什么爵位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有贵族的身份。以平民之身继承巴塞罗那公爵之位将成为整个王国的笑柄，卡洛斯可不想自己晚节不保。60;62; “这事没问题，到时候我可以帮你在御前会议上说句话。你要鲁伊斯这孩子帮你争取几天？”60;62; “五天。”60;62; 一个小时后，朱由检的大帐内。60;62; “五天？！”站在一旁的帕克闻言勃然大怒，右手虚按在腰间的飞斧上，只等皇帝一声令下就要一斧子削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西班牙使者。其他人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现，但都是满脸怒容。60;62;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鲁伊斯，我们这是在打仗，不是在过家家。大军都候在这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指望我们引而不发五天，你们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60;62; “将军阁下，城里还有好几万阿兹特克人呢。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望将军三思啊。”60;62; 帕克掏出斧头，在手心敲了敲：“这些甘为奴仆的国朝莠民，不留也罢。”60;62; 露西亚沉思了一会，同样不可置否。阿兹特克人对死亡有着异乎寻常的理解。他们畏惧死亡，却又轻视死亡。为了请求他们暴戾的神明垂青于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他们可以付出一切代价来取悦众神，哪怕是将自己献祭也在所不辞，他们甚至将这种行为视为至高的荣誉。60;62; 眼下依旧有几万阿兹特克人滞留在墨西哥城内，但露西亚却并不反对直接攻城。除了因为阿兹特克的传统观念以外，她更多地是为大局着想。兵贵神速，明军沿着大道强行军六天，走了四百公里，不是来这里和他们扯皮的。如果耽误五天时间，突袭的带来的战略优势便会消耗殆尽。到时候临近的西班牙城市会调集部队前来支援，驻扎在萨卡特卡斯矿区明西对峙前线的西班牙大军也有时间回撤。到时候掏心的黑虎非要被砍断一只爪子不可。60;62; 但阿兹特克人可以这么想，朱由检却不能这么想。无他，若是在攻城时造下了如此之深的血债，后面再想斩除阿兹特克的原始血祭信仰便会变得没有说服力，就会落反对者以口实：口口声声说人命关天，不还是视几万条人命如草芥？60;62; 不过人命归人命，阿兹特克人的命是命，大明军队的命同样是命。若是为了救人而贻误战机，不知道要白白牺牲多少大明的将士。那等于是拿大明将士的身家性命去换阿兹特克人的命啊！而且到时候就算死了这么多人，墨西哥城还不一定能攻下来。60;62; 朱由检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这种事关全局的重要决策中，他从来都不介意猛打猛冲，哪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在乎，只要能够胜利他绝对会不择手段。因此若是按照常理，朱由检绝对是大手一挥，将鲁伊斯叉出去。60;62; 不过卡洛斯玩得这招缓兵之计倒是勾起了他的一股无名之火，他人格的“穿越者”属性开始极速运作。60;62; “行，我们答应你，五天就五天。这五天里你们的任何军事人员都不可以离开墨西哥城，如果被我发现一次，就视作你们毁约。你们要把城里的阿兹特克人一个不拉地给我送出来。”60;62; 帐内顿时哗然一片。60;62; “陛...必须要这么做吗，将军？”钱益一听便失了神，差点在西班牙人面前说漏嘴。60;62; 唯一神色如常的人就只有鲁伊斯了。他按捺着心中的狂喜，向朱由检鞠了一躬“多谢将军的仁慈，您的付出必将得到回报。”60;62; “放心吧，我会的。鲁伊斯，你可以走了。”他拍了拍手“乌卡，送客。”60;62; 乌卡从朱由检身后走出，做了个请的手势。鲁伊斯看了看四周那一个个“择人而噬”的恐怖眼神，背后一凉。他转身便离开了大帐，跟着乌卡向着码头走去。60;62; 目送了鲁伊斯离开，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正中的朱由检。他们大多都在这疑惑的神情，甚至有几名露西亚手下的祭司毫不掩饰心中的愤怒。60;62; 朱由检并没有理会他们。他盯着门外，自言自语道“西班牙人，这是想玩中心开花啊。”说着，他用食指扣了扣桌子：“但是诸位，他们想和中国人玩战略还是嫩了一点。我们今天就来个将计就计，教教他们什么叫围点打援！钱益。”60;62; “属下在。”60;62; “郑鸿逵和孙和京他们情况如何，现在走到哪了？”60;62; “他们从出发，带着阿帕奇部的大军南下，另外还有新近编队的三万阿兹特克人。总体的持枪率在六成左右，和西班牙人基本持平，但在纪律和组织度上还差得很远。因为有十几门十二磅炮的拖累，他们的行军速度不会很快，但萨卡特卡斯离奇瓦瓦并不远，想必这时候他们已经到了。”60;62; “从南边直接用快马接力传报给他们，让他们盯紧西班牙的守军。牵制行动按照原计划进行，但要做好西班牙人主力南下的准备。派斥候到山上仔细观察，若他们的主力离开萨科特卡斯，直接就把城给我拿下，断了他们的后路。”60;62; “明白。”60;62; “露西亚大祭司。”60;62; “陛下有何事？”60;62; “我看过地图，但还是要找你确认一下。新西班牙大多数殖民城市都离墨西哥城很远吧？”60;62; “确实如此。只有一两座城是旧帝国首都的卫星城，比如德斯科科和特拉科潘，这些离得比较近。其余的城市分两类，一类是当年我们‘荣冠战争’对手的首都，这些城市多在西边的山区里，比如特拉斯卡拉。第二类就是西班牙人自行建立的移民城市，这些城市多在海边以及海岛上，比如哈瓦那。”60;62; “这样就能确定了。他们的援军会自然而然地分成三波，一波比一波强。如果我们一直挤在墨西哥城四周，他们就会用这种添油战术一点一点榨干我们的防线，到时候就真的要被他们中心开花了。但我们如果一直在这里守着特斯科科湖，总督府就始终有累卵之危，各地那些驻军就必须要来救。阿兹特克境内多山，能走的路就那么几条，在墨西哥周围汇合之前他们始终处于分散状态。我们要做的就是打一个时间差，在小范围内集中优势兵力一小股一小股地把援军吃光，积小胜为大胜，让他们的添油战术变成葫芦娃救爷爷。如此一来，便能一劳永逸地歼灭掉西班牙殖民军的有生力量，彻底扭转敌我实力的差距。”60;62; “陛下英明，臣等拜服。”钱益被这一通“围点打援”“添油战术”之类的现代战术弄得摸不着头脑，但大概的意思还是听懂了。60;62; “嗯，明白就好。这次的任务以机动性为优先，我们必须抢在西班牙人汇合之前就把他们歼灭掉。因此这次的人员编制只求一个字‘精’。靖海军，獍虎战团，雄鹰战团都要独立行动，以最适合你们的编制方式展开运动战。这次的‘黑虎掏心’就改为‘黑虎掠过秃鹰’。各位看见墨西哥城里挂着的那面‘秃鹰啃仙人掌旗’了没？我们这次就直接掠过墨西哥城，去西边的大山里把援军一口一口吃光。不过围城还是要围，饺子皮破了这锅粥就会变成浆糊。露西亚大祭司，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发动你的人民，把特斯科科湖沿岸的每一寸土地都监视起来，把墨西哥城团团包围在里面。我把红夷大炮给你们留下，你们要时刻保持着威慑力，要让城里的西班牙人怕你们，他们才不会铤而走险去冲击包围圈。”60;62; “明白，你们就去吧，这里就交给我。另外，我会派熟悉地形的向导跟随你们，他们对家乡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有了他们的帮助，你们应该能在机动上胜过西班牙人不少。”60;62; “事不宜迟，现在就通知炮兵停火，准备接受难民。我们今晚就趁夜离开，各位都回去休息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