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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哥北部，四千名靖海兵正沿着崎岖的山路步行。60;62; 虽然这里和福建一样都是山区，但却和福建的情况大不相同。福建的山多为连亘在一起山脉，起伏“相对”平缓，山峰清晰可见。60;62; 但墨西哥的山区却和福建大相径庭。这鬼地方的山不是土做的，而是石头做的。那些大山就像切开的发糕一样光秃秃的，远看就是一整块大石头。只有山谷的底部有些可供植被生长的土壤，可以长些低矮的灌木的草本植物。再往上爬便是笔直的崖壁，单靠人力几乎无法攀登。山顶则几乎寸草不生，被年年来袭的飓风削得如同镜面一般平整。60;62; 靖海军还是第一次深入墨西哥北部的高原山区，他们不住地四处张望，欣赏着这里放眼全球都别无仅有的壮丽风景。60;62; 虽然和西班牙的作战已经到了白热化，但士兵们却并不显得紧张，反而和散步一样悠闲。60;62; 过去的十几天里他们和阿兹特克的两个战团一起合兵一处，将来袭的数波西班牙援军各个击破。60;62; 之所以打得这么轻松还要归功于当年阿兹特克的立国政策——集合全国之力堆砌墨西哥城。几乎是奢侈一般的，他们在特斯科科湖上堆起了一座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不但是用来筑城，他们似乎对填湖造地工程有着上瘾一般的执着。60;62; 他们在特斯科科湖里选择浅滩，然后挖掘河底肥沃的淤泥将其堆砌在浅滩上。肥沃的河底泥含有大量有机质，是天然肥料。但这种方式有其局限性：阿兹特克人主食是玉米，而玉米是怕水的。在这片近乎泡在水里的沃土上中然后在上面种玉米，几乎是发芽的同时就会发霉。因此阿兹特克人在水上种的东西主要是一种蔬菜——苋菜，这种中国南方也经常食用的蔬菜。但不同于中国，苋菜对于阿兹特克人几乎是和主食一样重要，他们通过食用苋菜来摄取其中的蛋白质。60;62; 通过大量培育苋菜这种高蛋白的蔬菜，以及从城外征收海量的玉米，阿兹特克人在这弹丸之地养活了十几万人——这几乎是同时期巴黎人口的两倍。60;62; 但这就造成一个问题。既然城市要建在水上，那么没有水怎么办？对于阿兹特克人来说这个问题非常简单：没有水那就不建呗。阿兹特克本来就是一个松散的城邦联合体，其中只有特诺奇迪兰（墨西哥），特斯科科,和特拉克潘三座城市可以参与中央政权，其余城市都是在“荣冠战争”中被征服的城邦。60;62; 在三座城市中，特诺奇迪兰以外的两座城实际上就是皇帝的本家，他们也生活在特斯科科湖四周，靠着水上苗圃为生。60;62; 三座城市共同构成了阿兹特克的统治核心区，卧榻之侧当然不会容他人安睡。因此特斯科科湖四周没有一座其他的城市，这些原住民要么被驱逐，要么被拉上金字塔花式祭天。60;62; 如此的布置给西班牙人的统治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因为最近的一座城邦都离墨西哥超过五十公里。出了特斯科科湖，那城市之间离得就更远了。其他城市都是靠刀耕火种来生活的，他们每年按时焚烧雨林种玉米，被烧过的田地需要十几年才能恢复到能再次耕种的状态，因此阿兹特克的其他城市之间的距离几乎都在百公里左右。60;62; 如此远的距离，再加上山路崎岖难行，使得总督府和下属的都督区沟通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情，有限的马匹被大量应用在城市间的通信上。60;62; 不过让西班牙人头痛的事情正合了朱由检的战略意图。因为通信不便的关系，墨西哥城被围攻的消息花了十几天才传遍了整个新西班牙总督区，这还不包括加勒比海上的哈瓦那。60;62; 这些得到求援消息的城市自然要全力营救墨西哥，但他们光是行军的路程就要花上好几天，这便给了朱由检将其各个击破的机会。60;62; 山势险峻，山谷交叉错杂，这使得每个城市到墨西哥的路几乎都是不重样的，各路之间几乎无法救援。这战局倒是和当年的萨尔浒之战有些相似——是役，“书生知兵之人”杨镐定下大计，十一万明军分兵四路直指赫图哈拉。四路兵离赫图哈拉虽近，但却因为山势阻隔无法沟通。掌握情报优势的努尔哈赤表示“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集中兵力一路一路大破明军。坐镇沈阳的杨镐杨经略面对兵败如山的三路军却“不动如山”。60;62; 是役，明军十一万人折损近半，战死将领三百余人，丧失骡马两万八千余匹、枪炮火铳两万余支，损失之惨重让人痛心不已，直叫人捶胸顿足。这次内阁和清流也保不住这位进士出身的杨大人了——他早在壬辰倭乱的时候就把朝鲜上下坑得体无完肤，明军一路高奏凯歌之际这位杨大人却打出了个“蔚山大败”，打破了明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要不是内阁首辅全力保他，他早在二十年前就要被万历皇帝斩了。60;62; 战后，明军彻底丧失了在辽东战场的主动权，各大重镇相继沦陷于努尔哈赤的铁蹄之下。然而朝廷还是不吸取教训，让东林党人袁应泰代替大将熊廷弼任辽东经略。这位袁经略大量收纳叛将叛卒，几万蒙古饥民来投他也照收不误。努尔哈赤兵临沈阳城下，这些蒙古人直接斩断吊桥放努尔哈赤进城。此时赶来救援的戚家军和川军刚刚到沈阳城就碰到这么一出，当即被努尔哈赤团团围住。戚家军全军覆没，白杆兵死战得脱。60;62; 明军输了，输得很惨。但这又怪得了谁呢？怪杨镐和袁应泰无能？他俩自然脱不了干系。但大明的官僚系统烂成一滩黑水才是罪魁祸首。主观上看杨镐的确犯了严重的战略错误，但客观上明军的实力本就不足。辽东的明军早就训练荒废、武备陈旧，能打得也就只有各路大将的家兵。本就准备不充分，朝廷还因为军饷难支加急摧杨镐进军，这更是雪上加霜了。60;62; 辽东之败，不是败于一人一军，是整个晚明上下从皇帝到大头兵都烂成了一锅粥，以至于到崇祯朝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连南渡也渡不成。60;62; 不过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西班牙人挨揍了。墨西哥明军的几员大将都经历过那段艰难岁月——邵纲在少时亲历过那场大败，黄嗣也是因为辽东沦陷才逃难到南方。如今吃一堑长一智的明军用同样的招数击溃了西班牙人各路援军，也是引得二人唏嘘不已。60;62; 眼下西班牙人虽然受挫，但他们最后的一波反扑还没有到来。60;62; 诸多沿海的西班牙殖民城市实力雄厚，北方萨卡特卡斯是西班牙人的主力所在，他们的援兵此时还在路上，解决掉他们，胜利的天平才真正开始向朱由检一方倾斜。60;62; 那些殖民城市路途遥远，熟悉地形的雄鹰战团和獍虎战团合兵一处前去迎击他们。萨卡特卡斯实力雄厚，这块难啃的骨头就交由明军处理。60;62; 此时的朱由检正与钱益黄嗣二人行进在队伍的中央，前方突然有一哨骑飞奔回来。60;62; “你说什么？前面路上有个阿帕奇人斥候趴在地上？还有气吗？”朱由检勒马止步，哨骑的回报引起了他的重视。若是一般人那直接搬到路边给他留点食物就行了，但若是阿帕奇的斥候来报，那北边必然出了大事。60;62; “还有气，他全身都没有伤，只是脚上磨出了不少血泡，看样子似乎是力竭晕倒的。早晨下了场雨，他身上没有淋湿的痕迹，说明他至多在地上趴了两个小时。”60;62; “我的天，两个小时也够要命了。他是跑了多远才两个小时都没醒啊...”若是寻常的运动脱力，在地上躺个半小时也就恢复过来了。趴了两个小时还没醒，怕是耗尽了全身的体力才会这样疲惫。“赶快带我去看看。”60;62; 朱由检和哨骑从路旁向前飞奔而去，赶在前队到达前抵达了那阿帕奇人晕倒的位置。60;62; 那人已经被早就等候在一旁的骑兵抬到了路边的树下。他脸色煞白，嘴唇干裂，胸口微微起伏，脚上的布鞋已经磨得近乎鞋底脱线，背上背着的炒面袋也吃空了。露出来的脚踝有大片显眼的黑色胎记，脚踝以上按照靖海军教授的方法，规范地打着绑腿。此时一条腿的绷带已经被解下，早先到达的骑兵帮他揉着已经涨得近乎紫红的小腿。这是长时间奔跑的痕迹，小腿涨成这样也难怪会累得晕厥。60;62; “喂他喝水了吗？”60;62; “喂了，不知为何还没醒。”60;62; “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信件？”60;62; “全都搜过了，没有。”60;62; “没办法了，只能得罪了。拿人丹来，再掐他人中。”一旁的骑兵从腰间的包里取出一个小葫芦，倒出了几枚绿豆大小的药丸。骑兵将药丸塞入阿帕奇人的口中，喂他喝了一口水，随后用拇指按压这他的人中穴。60;62; 片刻，阿帕奇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一眼便看到了朱由检的脸，嘴唇无力地开合了几下。60;62; 朱由检附耳过去，听清了他说的话：“陛下，西班牙人南下了，‘一炷香’多的人，前天晚上子时从萨卡特卡...”话音未落，阿帕奇人再次晕厥过去。60;62; “前天晚上十二点从萨卡特卡斯出的兵...把地图拿来。”他伸手接过了骑兵递过来的地图，拿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几下。60;62; “不好！照这么算今晚之前就要迎面撞上，一炷香都走不完怕是在万人以上。你们两个留下来照顾他，其他人跟我回去，动作快！”他快步跃上战马，朝着队伍中心飞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