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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头一人多高的大羊驼驮着二轮马车出了城。60;62; 马车的在城内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行驶着，时不时轧过石子和浅坑，整个车被震得左摇右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60;62; 在奇琴伊察乘着羊驼拉车无异于一种煎熬——糟糕的路况只是影响舒适感而已，路上的行人才是真正的麻烦。此时奇琴伊察的街头摩肩接踵，人满为患。这不是因为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而是因为满城都是难民的缘故。60;62; 车夫高声吆喝着，羊驼拉着马车在人群中艰难地穿行。那些坐在街上的，躺在地上的难民们骂骂咧咧地拍拍裤子站起身，走到了一边。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些人不识好歹违章占道。60;62; 离奇琴伊察的城郊不远处，一个蓬头垢面的难民侧卧在地上。车夫大声呵斥着，但那人却只是回头看了看，依旧不为所动。60;62; “喂！你！起来让道！你知道坐在车上的...”60;62; “咳咳！”车内的佳觉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车夫当即会意，把话又咽了回去。虽然玛雅人不像阿兹特克人那样残暴，但他们也不是易与之辈。虽然他们很少会为了过节就杀几个人助兴，但他们有更为“别致”的祭神方法。60;62; 奇琴伊察没有城门，也没有城关。用来区分城内城外的，靠得是两个大石头脑袋。这两个圆球一样的头部石雕不知何时就立在城门口，从来就没有动过。石头脑袋的面相温和而敦厚，但却让路过的人不寒而栗。60;62; 这不是因为石像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地上那一层厚厚的紫红色血痂。60;62; 如果你是在39年的日占区，那你进城的时候要掏“良民证”。如果你是在传奇难度的天际省裂谷城，那么进城的时候就要交一笔进城费，小小的出血一次。但如果你是在玛雅，那你进城的时候可就大出血了——字面意思上的大出血。60;62; 为了取悦神明，玛雅人随时都要做好“无偿献血”的准备。过节要放血，不过节也要放血。遇事不决放一波血压压惊，今晚吃鸡也要放血祈祷。在这种情况下，那进城的时候当然也要是放血的，就和进庙就要烧香一样。60;62; 在古代，奇琴伊察这样的玛雅城市往往只有在每月赶集的时候才会挤满人，大多是时候都是只有一堆孤零零的石头金字塔，除了贵族和祭司以外就只有他们的仆人。所以既然平时没法给奇琴伊察献血，那就只好攒到赶集的时候给大神满上。60;62; 在佳觉长老治下的奇琴伊察虽然进城不用献血，但门口这些几百年前堆下来的血痂已经有厚厚的一层，将一大片地面完全遮盖住，把石头脑袋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60;62; 献血的方式也多种多样，任君选择。有钱人用黑曜石刀割手指头，穷人就用鸡骨头扎大腿。朴实一点的老百姓也就是一刀放血就了事，那些时髦青年则有些特别的方法。在几百年的奇琴伊察你很容易就能看到这样的场景——一群精壮汉子一边高呼着“赞美玉米！”一边用鱼骨头互相扎对方的身体。无论扎哪个部位都可以，越疼越虔诚。如果疼得跳脚，那神明就会非常偷税。60;62; 在他们的旁边，一群盛装打扮的满脸刺青少女正在用荆棘编制一条草绳，然后把荆棘绳穿进一根黑曜石针里，戳进自己的舌尖。这头穿进去，另一头就带着血拉出来。通过这样的“少女折寿”，神明同样会觉得偷税。60;62; 虽然佳觉长老三令五申严禁这些难民在他的城市里制造这些医疗垃圾，但没事偷着放血的行为还是屡禁不止。60;62; 眼前这个躺在地上的挡路的家伙袒着满是刺青的胸，全身都是如同蚯蚓一般的疤痕，想必是“感动玛雅——1645年度无偿献血之星”的有力竞争者。他积攒了足够的神恩，自然不会给这辆草泥马拉车好脸色看。60;62; 佳觉长老自亮身份无疑也是行不通的。他要是真的挑开帘子骑在羊驼背上大呼：“大胆刁民，敢挡本座的去路！”，那这辆羊驼车就会在“年度之星”站起身让路之前被周围的难民围得水泄不通。好几百个难民会一致要求大祭司赐下神谕，而佳觉长老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信无疑是没法拒绝的，只得和祖灵以及神明沟通，询问神明的意思。60;62; 大活人自然是见不到灵体，但也不能因为开个“天眼”就把八旬的长老打死。玛雅人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绞尽了脑汁，发明一种独具特色的通灵手段——既然不能把人弄死，那弄个半死不活就行了。要弄成半死不活还不能留下后遗症，那也很简单，催吐便可。60;62; 在“通灵”的时候，大祭司自然是要喝下一碗不知道是什么鬼玩意做的催吐剂，然后在一个隐蔽的空间里吐得翻江倒海不省人事，讲究的祭司还要点上一根迷香。被折腾得欲仙欲死的祭司会在恍惚中和祖灵以及神明沟通，然后一脸仙气脚步虚浮地出来向百姓们宣告预言。60;62;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玛雅人这种大家一起互相伤害的行为的确是比阿兹特克人要“人道”一些。60;62; 不过佳觉长老可不想参与进这条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报复链，他不在乎这老身子骨也要讲究点“体统”，即使是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知道体统俩字怎么写也不例外。60;62; 这位献血“年度之星”赶也赶不得，骂也骂不动，但这不代表佳觉长老就拿他没办法，在朱由检的注视下，佳觉长老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诡异地微笑。他冷笑着，向门口的车夫勾了勾手指头。60;62; 车夫躬身走进车厢，附耳过去，随后连连点头，走出了车厢。60;62; 车夫缓缓爬到大羊驼的背上，解开了两只羊驼嘴上的“马嚼子”，随后飞一般地躲进了车里。60;62; 被揭开嘴的羊驼舒服地哼哼了两声。羊驼是一种非常和善的家畜，常年进行群居生活的他们很少会攻击同类和人类。他们解决冲突的方式通常都是使用“非暴力手段”，而眼前的这个横在路中间的家伙就让这两只羊驼很不爽。60;62; “呵~~~~”一只羊驼扬起了头，发出了古怪的声音，竟然还夹杂着水流激突的“咕咕”声。60;62; “呸！”一个碗口大的“水球”从羊驼的口中飞射而出，坠落、命中、溅射瞬间完成，这只羊驼显然是吐口水的豪杰。60;62; 霎时间，全场鸦雀无声。60;62; 躺在地上的家伙被这一招天降正义打得愣了神。数息之后，缓过神来的他用右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沾在脸上的口水被他抹去大半。他将右手举到眼前，张开五指——粘稠的口水拉出了丝，带着晶莹的流光从他的指尖缓缓滑下。60;62; “啊！”此时此刻，只有一句“啊！”能抒发那位仁兄心中的惊恐。他像弹簧一般跳了起来，一路飞奔着跑向城外。街上的人群拥挤无比，本来那位“明日之星”也没法跑得那么快。但满身的粘糊糊的口水就像鲶鱼身上的润滑剂一样，帮助他挤过密密麻麻的人群。飞奔的他，沿途留下一片晶莹的水渍，以及一群沦为抹布的无辜群众。60;62; 恐慌顿时爆炸般地扩散开来，那家伙一路跑着，沿途的难民就四散而逃，拥挤的道路上一时间竟被净空。60;62; 眼见前方一片坦途，车夫正要挥鞭策“马”前进。那只余威未散的羊驼缓缓转过头，用呆萌的眼神盯着车夫。发出了“呵~~~”的声音。车夫的鞭子登时便停在空中，不敢再动。车夫缓缓放下鞭子，摸了摸羊驼的后背。羊驼欲吐又止，显然是十分消受这种抚摸。它回过头拉着车一路小跑，朝着城外奔去。这一次，再没有人敢拦在羊驼面前。60;62; “呼...”望见前方拥堵的人群一哄而散，佳觉长老长抒一口气。60;62; 颠簸的羊驼车开到了城外，上了“高速”，路面总算变得平缓起来。和城内被难民踩得一片狼藉的石地板相比，城外的公路反倒是好走了许多。玛雅人的路虽然修得没有印加人那么完善，但他们夯土的路面比起印加的砖石路面来说反倒更适合跑马车。60;62; 路况平稳起来，被颠得七荤八素的朱由检总算定下神来。60;62; “佳觉长老啊，你们这羊驼...它们都喜欢吐口水？”本想着带几只回去养，但若是每只都像这样时不时来个魔法攻击，那谁还敢用羊驼。60;62; “也不是每只都是这样。”佳觉长老摆了摆手。“这种爱对人喷口水的都是驯养不成功的。羊驼很聪明，通人性。但它们就是通人性通过头了，经常把人当作其他羊驼来对待。至于它们怎么对其他羊驼...喷口水还算是好的，它不用脖子打，不用脚踹，那就是很给面子了。经过合理的驯养，减少它们和人的接触，他们就会把人当作上级羊驼来看待。对于上级羊驼，他们是不敢吐口水的。虽然该踢还是踢，但是羊驼脾气好，你不把它惹急了它也不会踢你。至于为什么总是吐口水，那是因为吐口水在它们看来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羊驼之间喷喷口水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放到人身上...这一人多高的大羊驼一口老痰喷出来，的确是杀伤力惊人。”说着，佳觉长老捻须一笑。60;62; “老夫的这头‘惊帆’，可是精挑细选的吐口水能手，几千只羊驼里就它喷口水喷得最多。旁边的那头‘快航’也是差不多，不过快航喷得远一点。这城里难民满大街都是，有时候不使点特殊的办法还真不好出门。以前陛下不在的时候，老夫要去藏宝贝的地方都是趁着半夜出门，也省得扰民。现如今陛下来了，总不能也带着陛下也半夜溜出去吧。于是老夫就搬出了这两尊神兽，用来开路着实是好用得很。”60;62; 一听这话，朱由检的心放了下来。“不都是像这两尊神兽这样便好，我还想回程的时候先弄几只代步。毕竟开春了要用马要犁田，我总不能占用耕田的劳力吧。”60;62; “陛下...你要骑羊驼？”佳觉长老上下打量了一下朱由检。“敢问陛下，体重几何？”60;62; “一百三十斤不到。算上这身衣服那就有一百三十斤了。”60;62; 佳觉长老低头思量一番，点了点头。“陛下放心，骑着没问题，但你得多加点配重，配到一百四十斤就行。”60;62; “为何？难道背得越重反而跑得越快？天下还有这等奇事？”60;62; “非也。”佳觉长老连连摇头，似乎心有余悸。“这羊驼背重了当然跑不动。可这大羊驼一旦背轻了，它会蹦啊！”60;62; “会蹦？怎么蹦的？后腿蹬地蹦？”朱由检看了看前面拉车的两头大羊驼。两只羊驼都在一米八左右，体重不下四百斤。这么大的羊驼竟然还会蹦？60;62; “它要是后腿蹬地蹦，那倒也没什么，毕竟马也是这么蹦的。但这羊驼的蹦法...实在是世所罕见。”说着，佳觉长老伸出右手，在座椅上比划了一个四指着地的手势。60;62; “羊驼若要蹦时，先是绷紧四肢，昂首挺胸，然后四蹄一齐发力，直挺挺地蹦起来，而且是连着蹦。”说着，他用四指同时戳了几下座椅，示范了羊驼是如何“蹦”的。60;62; “羊驼只有高兴的时候会蹦，但很多羊驼都是人来疯，人一骑上去它就高兴异常，一高兴它就玩命蹦...我们这有个训羊驼的师傅，有一天一时大意，骑在羊驼背上摸了摸羊驼的头。那老师傅本来就轻，只有一百二十斤不到。羊驼被摸了头，一个高兴上头，当即连着蹦了一炷香的时间，每一下都能蹦出一尺多高，有时候能蹦两三尺，然后重重地砸下来。等那羊驼停下来时，满草场被戳了一地的浅坑，人坐在背上还不得把全身的骨头颠？那坐在背上的老师傅当即就被颠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所幸他抱紧了脖子没摔下来，要不然那身老骨头就要交代在牧场上了。”说着，佳觉长老上下打量了一下朱由检。60;62; “所以，依老朽之见，陛下若是想要羊驼代步，那老朽就亲自去挑几匹既壮实又脾气好的，陛下骑上去的时候也注意一点，别让捋他们的毛，也别让它们撒欢跑，说不定跑着跑着就蹦起来了。”60;62; 朱由检咽了一口唾沫。看着外面撒欢跑路的大羊驼，他不知道是该骑还是不该骑。60;62; 正说话间，羊驼车停了下来。60;62; 车夫走下车架，掀开门帘，立在一旁：“长老，还有这位贵客，我们到了。”60;62; 朱由检首先走下车。活动了筋骨，环视四周，一座密林出现在他的眼前。密林深处的林间，隐隐有水光从地面以下映射而出。仔细一看，不远的地方竟然有一圈不小石质的围栏，水光便是从围栏下射出。60;62; 他向前走了两步，一口直径十几米的天然溶井出现在他的面前。60;62; “长老，这里是？”60;62; “陛下，这里便是奇琴伊察的‘奇琴’，也就是——伊察人的圣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