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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5年，11月初，瑞典，斯德哥尔摩。60;62;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人类文明涉足的最北处。这里是维京人的故土，也是欧陆超级大国——瑞典的大本营所在。60;62; 虽然在温暖的南方只是初冬时节，但斯德哥尔摩却早已被白雪覆盖。由于临近北极圈，斯德哥尔摩的冬夜格外地漫长。刺骨的寒风让瑞典人养成了宅在家里看书的习惯——这要归功于基督教的传入。要是在以前，天冷的时候他们的维京老祖宗就该划着龙舟南下折腾英国人和法国人了。60;62; 虽然可以通过看书而不是南下抢东西来打发时间，但长时间处在极夜中却会不可避免地带来抑郁感。试想一下，睁眼是天黑，闭眼是天黑，无论何时都看不到太阳，这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场景完全违背了人类的生理规律，会给人造成严重的心理障碍，即使是出生在极北之地的瑞典本地人也不例外。60;62; 但瑞典人有自己独特的舒缓压力的方法——忙碌了的瑞典人回到家里会吃鱼。通过食用腌鱼，瑞典人能获得一种难以名状的满足感，这种习惯已经写进了瑞典人的文化基因之中。这在别人看来或许很奇怪，但瑞典人确实就是这样解决心理问题的。60;62; 在漫长的极夜中，腌鱼对瑞典人来说就是一碗浓浓的心灵鸡汤，可以治愈他们被极夜伤害的心灵。而腌鱼的最佳之选，无疑就是腌鲱鱼了，没什么能比一份浓浓的腌鲱鱼更治愈了。60;62; 当然瑞典人并不是味痴，他们也知道长期发酵的腌鲱鱼实在是臭不可闻，毕竟就算是驴也不会吃那一托烂糊状的恶臭不明物体。60;62; 所以他们通常会在夏天就把鲱鱼开罐吃掉。那个时候的鲱鱼并没有经过深度发酵，鱼身还能保持完整，汤汁的颜色也是透亮的。在这个时候，鲱鱼的口感滑腻得恰到好处，肉质嫩而不散，发酵带来的乳酸味和独特的风味也让人食指大动。再加上瑞典人所钟爱的越橘汁，这道腌渍鲱鱼就成了瑞典人庆祝短暂仲夏的必备菜肴。60;62; 但总有些喜欢作死的人，他们非要等鲱鱼发酵了几个月再吃。因为盛装腌鲱鱼的容器并没有经过完全消毒，所以其发酵程度和随之而来的恶臭程度会随着贮存时间的延长而逐步加深。而食物和食物中毒的临界点通常在两个月以后，也就是十一月初。两个月的发酵可以让鲱鱼的“风味”达到极限，如果再发酵一阵子，吃下去就真的要出人命了。60;62; 不过这些十一月的鲱鱼罐头也比生化武器好不到哪去。经过了两个月的“窖藏”，细菌在密封的罐体内酝酿出了一锅浓浓的恶臭浑汤。鱼肉已经近乎融化在了汤汁中，似乎摇一摇罐体就会彻底散成碎肉，惨白色的汤汁里似乎凝聚了此世的罪孽。那些敢在冬天开罐发酵了几个月的腌鲱鱼的只有三种人——不吃会饿死的人、真的猛士和真的需要治愈的人。60;62; 但令人费解的是，虽然“通常”他们会吃正常一些的腌鲱鱼，但这种连驴都不吃的高度发酵的腌鲱鱼在瑞典却是相当畅销的产品。他们明知这玩意的威力堪比生化武器，却依旧对它趋之若鹜。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实在是难以让人理解，只能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了”...60;62; 温暖的火炉前，一名鱼店老板坐在柜台后的摇椅上打着瞌睡。和斯德哥尔摩其他的鱼店老板一样，他肩负着向精神萎靡的瑞典人民提供心灵鸡汤的任务。60;62; “老板，来四罐腌鲱鱼。”他睁开眼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半个小巧的脑袋从柜台后面探出来。60;62; 见老板睁开眼，那声音的主人踮起了脚尖，露出了整个脑袋。她一只手扶着柜台的顶端，一只手在腰间的口袋里摸了摸，随后在桌上排出四枚西班牙大钱。60;62; “老板，来四罐腌鲱鱼。”她踮着脚，用稚嫩的声音重复了她的要求。60;62; “小姑娘，你是买来自己吃的？”60;62; “当然...当然不是，淑女怎么会吃这种东西。我是帮家里人跑腿的。”说着，她捏住了鼻子，在面前虚扇几下。60;62; “你来得真不巧，店里的腌鲱鱼只剩下这两罐了。”老板指了指身后的两个玻璃罐，里面装着些惨白的不明液体，少许零碎的鱼肉粘在罐壁上，这显然是两份“上等”的腌鲱鱼。60;62; “两罐也行，有多少来多少。”小女孩又踮起脚尖，从桌上拿回了两枚银元。60;62; “这个...”老板为难地说道：“孩子，去别家店买吧，这两罐早就被人预定了。而且小姑娘你没自己买过东西吧？一枚西班牙银元能买我后面一架子的鱼了，你去别家店的时候掏一个银元出来便可，他们还要找你不少钱。”60;62; “这玩意这么值钱？”小女孩又踮起脚尖从桌上拿下一个银元放在眼前看了看，呢喃道“怪不得要那家伙掏二两银子跟割他肉一样，原来这么多的...”60;62; 想了一会，她又把手中的银元放到了桌上：“老板，两块银元买两罐鱼，不用找了。”60;62; “小姑娘，你非要买我家的鱼不可吗？”60;62; “嗯，除了你家的鱼我哪家的都不吃。”她仰着脖子连连点头。60;62; “非买不可...我们见过吗？”老板迷惑地看着小女孩。看她说得好像不吃就会死一样，应该是他家的常客。可老板搜肠刮肚就是想不起来这孩子是谁...难道是自己老糊涂了？老板摸了摸逐渐显露地中海造型的头顶,嘟囔道：“不应该啊，我还没那么老啊。”60;62; 二人正僵持着，店门又被推开了。半开的门缝里透进了刺骨的寒风，一个全身裹在厚厚的白斗篷里的身影挤过了门缝，走进店里。她站在厚实的毛绒地毯上，脱下斗篷的兜帽，露出了丝绸般柔顺的金发。她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掌心，小声道：“老板，货到了没？”60;62; 她的声音颤颤巍巍，似乎是因为买腌鲱鱼让她有些难以启齿，外面的风雪也让她牙关打颤。要不是因为她是熟客，老板还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60;62; “贝拉小姐，货早就到了，这就给您包上。小姑娘，真不巧啊，贝拉小姐已经到了，你看你跑什么？”老板话音未落，那踮脚站在柜台前的女孩扭头便向门外跑去。60;62; “真是奇怪的小孩。”老板嘟囔道。但进门提货的“贝拉”却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贝拉小姐？你认识那孩子？”60;62; “不认识。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很像一个熟人。算了，先给我把鱼包上吧。还是老样子，包装要套三层啊，了不能让别人看见。”60;62; “得嘞，您等会，我这就去拿纸袋。”60;62; 半晌，“贝拉”从店门探出头来，四处张望了几下，随后捧着两个厚厚的纸包走出了店门。60;62; 贝拉疾步朝着店对面的瑞典皇家图书馆走去。她低着头，把头埋进手中的纸袋里，却又嫌恶地从纸袋里抬起走。无奈，她只得加快脚步，免得被熟人认出。60;62; 正走着，这一只手突然拽住她的腕部。贝拉条件反射般地挣扎了一下，但手腕处穿来的触感让她迅速镇定下来。她抬起头看向身后，一个穿着干练风衣的人正对着她微笑。那人的穿着打扮虽然十分硬朗，但她依旧美得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拙劣”的伪装。虽然作为“男装大佬”她显然不够称职，但她自己却不这么认为。60;62; 二人在冰雪中对视了片刻，雪花凌乱地打在她们的身上。片刻后，似乎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妥，贝拉红着脸又埋下头，把怀抱着的纸包递给了面前的人。她测过脸看了看图书馆门口的卫兵，但那些卫兵似乎已经对这场景司空见惯，依旧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60;62; “克里斯...”那人轻轻捏了一下贝拉的手腕“好吧好吧。卡尔，东西买到了，我们回去吧。”60;62; “怎么，你怕别人看到？”60;62; 贝拉小声道“奥克森谢纳首相和我谈过我们俩的事情...我还是觉得...”60;62; “笨丫头，你管老头子说什么，我爸当年也有‘床伴’，也没见他敢对我爸指手划脚。”60;62; “可是...这好像是因为奥克森谢纳首相年轻时也当过陛下您父亲的床伴...”贝拉的声音越来越小，躲闪着那人的目光。60;62; “那他就更不应该管我俩了，你说是不是？”60;62; “是...”贝拉微微点了点头。要不是她穿得厚，这点头的幅度就跟冻得发抖似的。60;62; “你说什么？大点声，听不见。”60;62; “是...”贝拉的声音更小了。60;62; 闻言，那人突然用力揉着贝拉的脸“你就是这样子最可爱了，这样揉一天都不嫌烦呐。”60;62; “陛哈...”被揉着脸，贝拉的吐字都不怎么清晰了“回其哉揉吧。”60;62; “唉。”那人揉脸的手停了下来，似乎突然间兴致全无“本来今天可以回去一起吃鱼来着，不过要推迟些了。中午要去和内阁那些笨蛋扯皮，还要去接见法国来的蠢货们。”说着，那人轻轻拍了怕贝拉的头：“你先回宫里，这边有卫兵伺候着。那两瓶鲱鱼先别开罐啊，晚上吃饭的时候一起开。啊，好久没闻腌鲱鱼的味道了，还是图书馆对面那家做得最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