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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此话一出，王座厅里所有的人都打了个冷战，就连奥克森也不例外。60;62; 他看了看克里斯蒂娜的肩膀——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平日里风光无限的女王陛下有一个极为坎坷的同年。她的左肩在她还是婴儿时就受过重伤，一块肩胛骨因此而断裂，她的左肩也一直比右肩要矮上一点点。60;62; 若是这件事发生在平常人家，那次受伤甚至有可能让孩子落下终生残疾。但也幸亏受伤时克里斯蒂娜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经过长时间的调养后她的骨头已经自行愈合，但依旧给她的身体留下了微小的瑕疵。60;62; 也正是因为左肩旧伤的关系，克里斯蒂娜练习的剑法并不是在欧洲广泛流行的“至高之剑”，因为至高之剑的技法普遍需要双持一长一短两把刺剑。虽然没办法修行这种最强的剑术，但生在北欧的她却有一个更好的选择——维京剑。60;62; 这种便于单手持握的轻便利剑只有过去的维京贵族有权力佩戴，传统的维京决斗也多使用这种维京剑。维京剑的剑法一直在北欧的贵族世系中传承，其流行程度丝毫不落于南方传来的刺剑。60;62; 而克里斯蒂娜用的这把剑，则是瓦萨家族的家传宝剑——杜兰德尔。这把剑的本名已经无从知晓，但它却以“不灭圣剑”的名号随着史上首位圣骑士罗兰在法兰克神话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60;62; 根据《罗兰之歌》记载，这把剑被查理大帝赐予了圣骑士罗兰，而罗兰用它和十万名撒拉逊人战斗，并斩下了撒拉逊王的手和他儿子的头。后来为了不让杜兰德尔落入敌人之手，他曾经挥剑斩击巨石十次，剑身却没有丝毫破损。无奈之下，罗兰只好将杜兰德尔飞掷出去，砸进法国罗卡马杜尔的岩石之中，甚至砸出了一道一百多米长的裂缝。让人惊奇的是，现在确实有一把剑插在该镇山崖的中间（经法国当局考证，那是赝品）。60;62; 虽然圣骑士罗兰的传说有虚构的成分，但这把剑却是确实存在的。这把剑由挪威的铁匠所锻造，并被维京战士所持有。在一次失败的抢掠中，持有它的维京首领真的用它劈砍巨石十次，而且这把剑的确是毫发无损。这把剑作为战利品被法国人持有，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回到了瓦萨王朝的手中——古斯塔夫二世就是这么和克里斯蒂娜说的。60;62; 这把剑之所以坚不可摧，并不是因为剑身中熔铸了“圣彼得的牙，圣巴西的血，圣丹尼斯的发，以及圣母玛利亚的衣”，而是因为它是一把“艾斯博特剑”——或者用它更通俗的名字来说，这是一把乌兹钢剑。60;62; 当年的维京人掌控了伏尔加河的航道，大批来自波斯的乌兹铁矿得以输入到北欧，而维京人的工匠则用这批铁矿铸造出了大量乌兹钢剑，并将它们命名为“艾斯博特剑”。60;62; 虽然这种剑在当年是维京贵族的标配，不过传到瓦萨王朝这里就全都是文物了。虽然是不是真的“不灭圣剑”已经无从考究，但削铁如泥、裂石不损还是没什么问题的。60;62; 实际上，克里斯蒂娜非常相信他父亲所说的话。虽然她从来就对各种传说嗤之以鼻，但瑞典和法国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友好关系，法国在斯德哥尔摩也有常驻的外交机构——太后的那句话刚一出口，大厅里唯一个面露笑容的人便是法国大使皮耶尔·夏努。60;62; 昨日御前会议结束后，克里斯蒂娜和沙纽进行了一次私人会面。他用极具煽动性地声音向克里斯蒂娜发出了邀请：“马丁路德是对的，教皇的确偏离了正轨，天主教已经堕落到了钱眼里，这是他创立新教的原因。也正是为了对抗教皇，法兰西——天主教的长女与瑞典在无数次纷争中并肩而立。瑞典人击碎了天主教同盟的灵魂，而我们取得了神圣罗马帝国的广大疆土。但我的女王啊，马丁路德此人不也是一个疯癫之徒？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看见整个世界到处都是魔鬼，他用苦行来虐待自己，更用戒律来约束他的信众。恕我直言，教皇是个疯子，马丁路德不也是一个疯子？唯有理性的光辉，是世间唯一的真理。而世间真理的灯塔，你我二人的挚友——笛卡尔先生正在荷兰受到那些愚蠢新教徒的迫害。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代您向笛卡尔先生发出邀请，邀请他来斯德哥尔摩，让理性照亮那些北境的寒冬和新教徒那副比寒冬还冷酷的铁石心肠。”60;62; 夏努眉飞色舞地向克里斯蒂娜抛出了橄榄枝，而克里斯蒂娜却不为所动。她看到，在夏努拖把一样的假发和熏人的香水味之下，包藏着一颗祸心。正如夏努一直旁敲侧击地那样，他希望克里斯蒂娜对新教产生恶感，并最终达成他的目的——让克里斯蒂娜投入天主教信仰的怀抱。若这位新教联盟的最高领袖改投天主教，这无疑会成为天主教在本世纪最大的胜利，也会成为新教最大的耻辱，而这正是法国所追求的。法国希望神圣罗马帝国崩塌，但却不希望天主教因此而式微。在战场上摧毁天主教同盟，同时又让新教同盟的领袖改宗，这毫无疑问会成就法国的无上荣光，奠定她在今后数个世纪的霸权，而克里斯蒂娜对这一点心知肚明。60;62; 正因为如此，她压抑了和老师见面的渴望，婉拒了夏努的邀请：“冬天太冷了，笛卡尔老师身体不太好，还是算了吧。”60;62; 尽管如此，克里斯蒂娜的犹豫却让夏努依旧看出了一丝端倪——她动摇了。一直以来，她博览群书的行为一直为刻板守旧的瑞典新教教会所批评，她和女性私定终生的流言更是让她被顶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毫无疑问，堕落的天主教和迂腐的新教在克里斯蒂娜的眼中都是愚蠢至极。但天主教却可以给她新教所给不了的——追逐人性的自由。60;62; 克里斯蒂娜所不知道的是，诱拐她改宗天主教不仅仅是法国人的主意，更是罗马教皇的主意。此时此刻，教皇已经在罗马城内为克里斯蒂娜腾出了法尔内塞宫作为她未来的居所，罗马城内墙上刷的“邪恶者皆来自北方”（OmnemalumabAquilone）、“打倒瑞典异端！”“该死的瑞典蠢驴！”之类的口号也都被下令铲去。60;62; 事情就是这么的诡异。克里斯蒂娜领导的新教同盟正和天主教同盟在战场上兵戎相见，而整个天主教世界却在为那“异端总魁首”的到来涂脂抹粉，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60;62; 而一切漩涡的中心，瓦萨王朝的克里斯蒂娜·奥古斯塔，以国王而非女王之名统帅瑞典这个列强的领袖，正在做出她此生最艰难地抉择。60;62; “您说，我是灾星，是吗？”克里斯蒂娜微笑着重复了一遍太后的话。60;62; 太后自知失言，她的眼神出现了片刻的慌乱，但疯狂再次占据了她的内心。60;62; “你...你这个灾星！”她用红色的折扇指着克里斯蒂娜，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的前两个孩子离我而去，我的丈夫也因此而疏远我。这都是拜你这个灾星的妖法所赐！他们三个本就该降生为瑞典的王子，但最后却是你这个恶魔来到了人世。自从你出生以后，你的父亲就再也没正眼看过我你这个...”她的语调愈发激烈，每吐出一个字，她的全身都随之颤抖着。60;62; 克里斯蒂娜依旧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我的父亲从来就没亏待过您。即使是他知道了是你摔断了我的肩膀，他也没有找你算账的意思，他甚至继续保留你摄政的席位。即使是在他死前，他也没有忘记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归宿。但是你不能要求他爱上你这么一个疯狂的女人，一个在瑞典待了几十年却连瑞典语都不会说的德意志‘贵族’。我的父亲为国家的崛起奋斗了一生，当你还在和别的什么贵族小姐聊天喝下午茶的时候，他已经在战场上为这个‘肮脏的野蛮人国家’打拼了无数个日夜。几十年来，除了你从勃兰登堡带来的侍从，你拒绝任何瑞典的‘乡下人’为你服务。你把我父亲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视为草芥，却指望通过偏执的爱来获得他的青睐？”60;62; “你没资格对你根本就不了解的东西大放厥词！”她大声吼着，整个大殿都为她歇斯底里地叫喊道“当年我为了你的父亲付出了一切！我和你父亲的结合并不为我当家的长兄赞成，是我的母亲带我从柏林逃出来。你的父亲带着舰队在布伦瑞克接我，我们一起上了船。那年冬天，就是现在这个时节，外面还下着雪。我和你父亲在王宫对面的教堂里举办了婚礼，我们俩还在婚宴上演了一出瑞典古代王子的戏剧。”说着，太后哽咽了起来“即使落得今天这样，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60;62; 克里斯蒂娜摇了摇头“妈妈，是你自己亲手毁了这个童话，是你自己把自己赶进了寒冬。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父亲死后的头一年。”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想起了永远不愿想起的那段往事：“十三年前，也是现在这个时候，我和你一起站在城门前，接回了父亲的尸体。从那以后啊...你每天都趴在父亲的身体上，摸着他冰冷的脸。冬去春来，春去夏来，你日日如此。你每天都强迫我亲吻父亲的日渐腐坏身体，我们睡觉的床上还吊着保存它心脏的金匣。”克里斯蒂娜的嘴角颤动了一下。她捂住额头，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我的父亲，成了你荒诞悲伤的牺牲品。你把我们的人生，都变成了悲剧！”60;62; 太后一反常态地冷静了下来，脸上甚至带着炫耀般的笑容。她用得意的声音说道：“你永远也不会明白，那种爱的力量。”60;62; “我也不想明白。”克里斯蒂娜抬起头，看着那个生下自己，却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伤痛和苦难的母亲“不过我可以让你明白，什么是国王的力量。”她站起身，将目光投向奥克森首相，首相也对她点了点头。60;62; 克里斯蒂娜走身侧的软垫旁，捧起正面用纯金锻造出六翼天使瑞典王冠，把它戴在自己的头上。一旁的卫兵见状，捧来绘制有象征着瑞典的“三王冠”标志的披风，披到了克里斯蒂娜的肩上。60;62; 她拖着披风走到王座后面，拿出了早就放在那里的杜兰德尔，将其跨在腰间。60;62; 她径直朝着王座厅的大门走去，廷臣们为她让开一条道，跟在她的后面。60;62; 卫兵为她打开大门，而门外早已是人声鼎沸——斯德哥尔摩的市民们接到了消息，蜂拥在王宫前。60;62; 见状，约翰先是一惊，随后恍然大悟：“父亲！你都做了什么？”他质问着一旁的奥克森首相。60;62; “一碗水要端平。我答应了儿子的要求，自然也要满足女儿的期望。你要我找人来劝他，我就找她妈来。她要我找人来捧场，我也把找来了。昨晚我已经想通了，嫁人不嫁人随她自己去，我这个养父总不能一直绑着她吧。若是阿道夫还在，他一定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过得开心一点。”60;62; 约翰拦到奥克森面前，激动地问道“那瑞典的王位怎么办？！”60;62; “就你小子还想当王夫不成？”奥克森不屑地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约翰“克里斯蒂娜自己有安排，我就不插手了。”60;62; “她自己选？难道她要选她表哥？”约翰追着奥克森问道。但奥克森没有理会他，只是跟在克里斯蒂娜后面继续朝着王座厅的大门走去。60;62; 女王走出了大门，市民们欢声雷动，齐声高呼克里斯蒂娜的名字。60;62; “公民们！今天我召集大家来，是为了宣布三件事。”说着，她双手向下虚压，欢呼雀跃的市民们安静了下来，等着女王宣布诏令。60;62; “第一件事。从即日起，王座向全境发布动员令。一支远征军将在斯德哥尔摩组建，由我亲自率领。我们将要征讨的目标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宫之所在，伏尔塔瓦河上矗立那座永不陷落的城市，布拉格！北境的战士将再次南下，那座自诩为坚不可摧的城市将和天主教皇帝的珍宝一起落入我们的手中。诸位，这场血腥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二十七年。而我们，将在这场战争开始的地方，为这场战争画上句点。攻陷布拉格，我们将获得的是一代人的和平。让那些南方佬为维京人的新十字架而颤抖吧！伟大的北海帝国，将在旧世界的废墟上崛起！”60;62; 闻言，市民们沸腾了起来。欢呼一直持续了十秒，克里斯蒂娜双手又虚压下去。60;62; “第二件事。自我亲政以来，诸位就一直希望我选择一位国王与我共同治理瑞典。今天，我已经为诸位选出了一位国王！他就是我的表哥，卡尔·古斯塔夫！”克里斯蒂娜回过头，冲着卡尔笑了一下。60;62; “我不是在做梦吧？”卡尔被突然到来的幸福惊得不知所措，他双腿发软，靠在了约翰身上，约翰却嫌弃地把他推开。60;62; “我即将亲自率领一支大军，深入敌后，直捣敌人的老巢。这是一项危险的行动，而我必须为瑞典的未来做好打算。而卡尔是我见过的最杰出的年轻人，他英俊潇洒，坚毅而果断。在他身上，我能看见我父亲的影子，相信他不会辱没瑞典的威名。为了避免上帝在我诞下继承人之前就结束我的生命，也为了帝国的安全，我在这里郑重宣布：卡尔·古斯塔夫从今日起，成为我的——儿子！若以后我无法履行国王的职责，卡尔将以我儿子的身份继承王位。”60;62; 卡尔顿觉五雷轰顶。他的双腿又瘫软起来，双眼无神地倒在了一旁的约翰身上。约翰一把抱住了卡尔的头揉了起来，一边揉着，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60;62; 市民们又沸腾了起来。图书馆对面的鱼店老板不解地问旁人：“女王离我们这么远，你们是怎么听见她说话的？她到底在说什么？”60;62; “诶呀，别管说什么，跟着欢呼就行了。”60;62; “哦...”老板嘟囔了一声，也喊起了克里斯蒂娜的名字。60;62; 奥克森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早该知道，不能相信那个丫头...”他苦笑着摇头。为了“选国王”宣传效果好一点，他找人站满了整个广场，好让斯德哥尔摩的市民们都知道女王挑了谁当她的“国王”。60;62; 现如今女王收了个大胖儿子的事情已经满城皆知了，奥克森首相就算手眼通天也回天乏术。60;62; 市民们又欢呼了十几秒，克里斯蒂娜用尽全力喊道：60;62; “第三件事，在场的所有人，一人一杯啤酒！维京人的子孙们，冬猎开始了！让我们为龙头长船的起航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