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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墨西哥城外的一处被高墙围起来的作坊外，几百名黑奴提着铁桶进进出出。60;62; 这作坊附近本来有几座钉子户一样的阿兹特克人民居，就算许以异地重建或是城内分房，他们都死活不搬走。但这作坊在一个月前开工后，那些民居没几天就人去屋空了。60;62; 从一个月前开始，这作坊方圆一里以内几乎没有人敢靠近。除了那些脸上蒙着纱布手上提着铁桶的黑人以外，再也见不到几个其他人。60;62; 但今天却有一队车‘马’靠近了这个作坊。60;62; “走啊！怎么不走了？”驾车的士兵用鞭子狠抽羊驼的屁股。毛多皮厚的羊驼回头不屑地看了看驾车的士兵，仰起脖子就开始蓄力。60;62; “嗬~~~”口水刚要吐出来，那驾车的士兵熟练地一拉缰绳，把羊驼的脑袋撇到一边，一大坨口水吐在了空处。60;62; “怎么不走了？”朱由检从车厢里探出脑袋问到。话音未落，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嚯，什么味？”60;62; “陛下啊，我们要到炼橡胶的地方了。这味太大，羊驼怎么赶都赶不动...”驾车的士兵捏着鼻子回答道。60;62; “那就走过去吧。”朱由检打开侧面的车门，下来走了几步。冲天的恶臭扑鼻而来“我的老天！”他连退几步，又回到车上。“拿口罩来，再叫后面的人都戴上口罩。这怎么回事？炼个橡胶怎么这么大味？”60;62; 正说着，鲁达石戴着个口罩从作坊里走了出来。他满头大汗，却穿着长袖的衣衫。胸前系着一件油腻腻的围裙，围裙和袖口上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60;62; 见状，钱益从朱由检的车厢里弹出头，高声喊到“喂！鲁大师，你们这里怎么搞成这样了？”60;62; “橡胶糊了！全糊了！”鲁达石也站在工坊门口高声回答。说着，他叹了口气，低声嘟囔到“你说我一个铁匠，怎么就让我炼丹来了。炼丹就炼丹吧，从没见一炼一鼎的。好家伙，炼出来百十斤的一大坨，倒出来有一人多高，这给炼给谁吃的？”60;62; “糊了？”朱由检戴上口罩，疾步朝着工坊里走去。60;62; 一进大门，刺鼻的味道冲得他一个踉跄，那味道连打湿的口罩都挡不住。他扶着门框朝里看，之间一个黑人一脸辛酸地用一柄铁铲在一口大鼎里搅和。肉眼可见的阵阵黑烟从大鼎里直冲上来，让整个院子的上空都弥漫着一阵黑云。60;62; 那黑人搅和了两下，涕泪横流，只得退下来。他身后的另一名黑人迅速补上了他的位子，抄起铁铲卖力地搅和。60;62; 大鼎的下面生着并不旺盛的炭火，几名黑人不时地往里添柴，轮流用蒲扇鼓风。60;62; “这怎么搞的跟黑心作坊一样？”朱由检向四周看了看，这样的大鼎还有三口。每一口都是这样的光景——大黑锅冒着黑烟，几个不知道是晒黑的还是熏黑的黑人围着大黑锅忙上忙下。他们被熏出的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地留下，在满是炭黑的脸上洗出了两道泪痕。60;62; “妈呀，太惨了...鲁大师啊，叫他们别干了。都糊成这样了还烧什么？”60;62; 闻言，鲁达石对身旁的一名黑人翻译喊了一句西班牙语。60;62; 那黑人翻译眼珠子一瞪，然后犹豫地用他们的土话喊了一句。60;62; 霎时间，整个作坊的空气几乎凝固了。所有的黑人，都瞪着他们那双白得出奇的眼睛，望着朱由检。60;62; 数息之后，那十几名黑人像发了疯似的，光着脚朝着朱由检冲过来。60;62; “哇！你们干什么！来人，护驾！快护...”第二遍“护驾”还没喊出来，只见那些黑人几乎同时滑跪在地，双膝并用，蹭着地朝朱由检靠过去。离得近的几名黑人扑在朱由检脚下，用他们的嘴亲吻朱由检的皮靴。60;62; 朱由检被吓得倒退几步，那几名黑人却像牛皮糖一样粘了上来，抱着朱由检的腿又是亲又是哭。60;62; “你们这是搞什么？这里的黑人都吃错药了吧？怎么让他们停工跟要他们上法场一样。”60;62; 闻言，钱益凑到了朱由检的耳边：“陛下，你不是说要把黑人都赶走吗？”60;62; “对啊。”60;62; “然后第二天郑总兵来劝你。他说黑人都赶走可惜了，不是所有黑人都懒，有些人还是挺能干的，我们可以酌情留下一小批。”60;62; “是啊，我也答应了他。当时不是你和他一起劝我的嘛，所以我才答应了。毕竟现在挺缺人手的，留下一些踏实肯干，敦厚老实的黑人也没问题。他们一把子力气，不留下来干活可惜了。”60;62; “然后我们就在几个地方做了试点，这里就是试点之一。他们每天上班要点卯，按工时和工作效率考核。如果考核不过关或者在工作时间偷奸耍滑，那就直接把他们加到黑名单里。在黑名单上的人都会被我们送回家去。”60;62; “所以他们就变成这样了？”说着，朱由检用手推开抱着他大腿的黑人。那黑人却顺势抱着朱由检的手亲了起来。60;62; “嗯。估计是他们以为你叫他们停工是准备赶他们走。”60;62; “我的老天，你们别亲了。”朱由检用力抽出手，甩了几下。“就这样的工作环境，他们还想待着？鲁大师啊，他们每天工作多久？”60;62; 鲁达石在围裙上蹭了蹭手，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本黑封皮的册子递给朱由检“我们严格按照陛下的指示，对他们实行十二小时工作制，每天换两班人，一旬一休，一月三休，节日另算。这比他们过去的日子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西班牙人在的时候他们几乎是要从睁眼忙到闭眼，一天工作十八个小时都是常见的，还全年无休。现在他们这一月三休，比大明官老爷们过得还滋润啊。”说着，鲁达石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些黑人一眼。60;62; 当年太祖皇帝建立明朝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想让手底下的人放假。60;62; “老子当年吃糠咽菜，差点要饿死。好不容易带着你们翻了身，你们这群小子还想一年休个几十天？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于是，工作狂一样的明太祖制订了一年休三天的制度，每年只在冬至，春节，和他生日的时候放假，一次一天。60;62; 这每年休三天谁受得了啊，文武百官一致表示：陛下你不能这样折腾人啊。但朱大皇帝似乎总觉得折腾这些当官的就是老百姓的福祉之所在，于是把这些请求全部驳回了。60;62; 太祖皇帝驾崩后，继任的各位皇帝可不像他那样法力无边，每天都精力充沛得跟打了鸡血一样。于是这三天就慢慢改成了正旦放假五日，冬至三日，元宵十日，但加起来也只有十八天。60;62; 这套休假制度不只比明朝官员好。一年休这么多天还规定了工时，这放眼全球都是宽松到难以想象的。在这个工业革命“曙光”来临前的年代，工人们所要面对的是无穷无尽的工作，和微不足道的薪水。和有土地的农民不同，工人们就像是无根之萍。离开了工作岗位的他们就失去了全部的经济来源，这也就使得大部分工作都变成了终身制，工人们需要在雇主那里工作一辈子。若不是因为工人的数量太少，工人阶级无从谈起，这些遭受非人待遇的手工业者早就要起来暴动了。60;62; 这些黑人虽然懒，但也不是不识好歹。给假期，给工资，这在以前被西班牙人奴役的时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要不是最近因为阳光灿烂好晒鸟，这些黑人甚至都想按时上班了呢。60;62; 不过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明人却为他们带来了一个比严冬还“可怕”的消息——好好工作，或者送你回家。60;62; “天可怜见！这实在是惨无人道啊！”黑人们这么想着。60;62; 回家？回非洲？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家的。打猎又不会，只有每天磨洋工才能维持生计这样子。60;62; 给明国人打工就像当酋长一样。我要是回家了，圣诞节晚上都要提着棒槌出去打猎啊！给明人打工的感觉，比家里面好多了。在家里面很无聊，都没有烟抽，没有酒喝。进了工厂里面个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在里面。60;62; 黑人们用膝盖想都知道，回去“断竹,续竹。飞土，逐肉。”的日子，要比给明人当差，甚至比给西班牙人当奴隶还惨。自由？回非洲的确是自由了。但每天饥一顿饱一顿，只能和野兽在草原上抢食，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与其过这样朝不保夕的原始部落式的生活，还不如给西班牙人当奴隶来得安稳。毕竟奴隶也是西班牙人的财产，他们不可能把奴隶往死里使唤，这样无异于杀鸡取卵。黑人在西班牙人的奴役下还尚能维持一定的生活质量，回了非洲可就什么都没法保证了。自由固然重要，但这年头可没人告诉这些黑人什么叫“不自由，毋宁死。”。60;62; 正因为如此，虽然解放黑人并送他们回家是最合乎“情理”的“正义”选择，但为了不回非洲玩《石器时代》，也为了朱由检给出的优厚待遇，黑人们都豁出老命去工作了。60;62; 让“回家的诱惑”倒逼这些黑人努力工作，这可比用皮鞭子抽他们来得高效得多。60;62; 不过并不是所有黑人都有这么高的“政治觉悟”，或者说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被选来熬制橡胶的都是眼明手快，踏实肯干的黑人，他们在黑人中属于少数派。60;62; 而那些每天浑浑噩噩的滚刀肉二皮脸根本就不在筛选的计划之列。那些黑人多半连非洲老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们根本不知道回去以后会面对什么样的生活。60;62; 对于这种人，朱由检也没有把非洲的实情告知他们的打算，毕竟一个一个做心理工作的成本实在太高。在大浪淘沙中，这批人无疑会被第一批筛掉，他们也无疑会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登上回非洲的船。不过等他们真正踏上了自己的故土，他们就知道文明世界有多么美好了。60;62; 朱由检看了看这些黑人，对一旁的翻译说到：“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以后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卖力，黑名单上就不会有他们的名字。好了，他们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回去休息吧。”60;62; 闻言，翻译松了口气。他把朱由检的话转述给那些黑人，黑人们也纷纷站起来，千恩万谢地离开了。60;62; 见黑人已经走空，朱由检走到了搅拌大鼎的梯子上，朝大鼎里看了一眼。只见漆黑的“大锅”里，一大坨半黑半白的胶状物体铺在锅底，还没有定型。60;62; 朱由检拿起铁铲试着搅合了一下，铁铲的间断却传来了异样的感觉。在靠近锅底的一边，铲尖感受到了明显的韧性，然后便是已经彻底炭化的部分。60;62; “鲁大师啊，你们这熬出来的东西都是这个样子？”60;62; 鲁达石摇摇头，从身后拿出一块淡黄色的皮革状物体。60;62; 朱由检眼前一亮。他接过那块“皮革”，用力搓揉了一番，那“皮革”却坚韧非常，轻易揉不动，稍有变型的部位也迅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60;62; 他又把那块“皮革”靠近了炭火，那“皮革”的温度迅速升高，却没有因为升温而融化。60;62; 朱由检点了点头：“没问题，我要的就是这种‘硫化橡胶’。你还有多的没有？”60;62; 鲁大师无奈地一摊手：“陛下啊，你手上那块就是我们唯一的成品了。橡胶加硫磺确实是能炼出这个‘硫花橡胶’，但速度实在是太慢了。那块橡胶是我们用小火慢炖出来的，原料都只用了一点点，所以能够成型。但陛下你之前也跟我们讲明，这‘硫花橡胶’的产量一定要大，不然没有用。于是我们就试着在大鼎中熬制橡胶和硫磺，但情况和我们小规模试制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硫磺和橡胶因为份量太大，根本没法有效混合，有地方烧糊了，有地方却几乎是液体。若真要让这‘硫花橡胶’的性能达到陛下的要求，恐怕只能像我们一样一小块一小块做了。”60;62; 闻言，朱由检捏了捏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嘟囔道：“反应的速度还是太慢了，烧糊了都没硫化完。看来缺少活性剂的问题不解决，这硫化橡胶还是搞不出来啊。”60;62; “活性剂？活性剂是什么？”耳尖的钱益听到了朱由检的自言自语。60;62; “说了你也不知道，用碱式碳酸铅就可以了。”60;62; “碱式什么铅？”这名字把钱益绕晕了。60;62; “碱式碳酸铅。”60;62; “陛下啊，这个什么碳酸铅，它是怎么做出来的？”60;62; “你等会啊。”朱由检拿出了那本《十万个为什么》，翻到了橡胶制造那一页，照本宣科到：“将铅粉、冰醋酸与水在母液槽中混合，使混合液中氧化铅的浓度达230～250g/L...”60;62; “诶？”钱益突然问到：“陛下啊，你说的虽然我不明白，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过...醋酸？醋酸就是醋是吧？”60;62; “嗯...也可以这么说。”60;62; “醋，还有铅粉...怎么听着像是胡粉？”60;62; 【胡粉？你等下，我翻翻书。】系统的声音突然冒出来，随后便是一阵纸张翻动的声音。60;62; 【我这个你们中国人真是脑回路清奇，学不来，学不来。你问问他有没有胡粉吧。】60;62; “你确定胡粉没问题？”60;62; 【没问题，胡粉就是碱式碳酸铅。】60;62; 闻言，朱由检欣喜若狂。若是能解决硫化橡胶的问题，一直困扰他的诸多难题就会迎刃而解。60;62; 他激动地摇着钱益的肩膀：“胡粉，就是胡粉！哪里有胡粉？”60;62; “我就有啊。”60;62; “你有？你要胡粉做什么？”60;62; 钱益指了指自己脸：“用来抹脸啊。”60;62; “抹脸？你一个大男人用什么化妆品？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60;62; “男人化妆有什么错？男人就不能化妆了？而且男人化妆不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