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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交加的夜里，街道两旁门窗紧闭，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漆黑的夜空飘落鹅毛大雪，堆得临街的人家打不开门。60;62; 一个穿着破旧黑袍的希腊人踉踉跄跄地在科隆的大街上走着，神情恍惚，双脚虚浮，每一步都深深地踏进雪里。他惊慌地四下张望，想看看西班牙人和瑞典人有没有追过来。60;62; “难道...难道罗马帝国就这么亡了？这些日耳曼蛮子啊！怎么就不肯对他们的恩主伸出援手。克里特岛上的同胞啊！我愧对你们啊！”话音未落，脚下突然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他整个人扑进雪里，压出一个“大”字形，发出一声闷响。被揍了两次，他早就全身脱力。这么一摔，他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60;62; 突然，路旁的酒馆打开了一道门缝。一个黑头发的脑袋搓着手哈着白气向外看了一眼，立刻回头大喊：“大都督，门口又有人晕倒了！”60;62; 十分钟后。60;62; 一个裹着毛毯的身影瑟瑟发抖地蹲坐在火堆旁，手里端着一碗杂菜汤。汤里加了不少香料，让半天没吃饭肚子空空的他难以抑制把汤喝下去的欲望。但想了想，他还是回过了头。60;62; 身后的那张桌子上，许多长得差不多穿得也差不多的黑衣人在看着他，让他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一个围着围裙的大胡子也站在桌子旁，似乎是这里的老板。60;62; 那人缩在毛毯里，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我身上没钱了。这汤...”60;62; “喝吧喝吧。”老板抬了抬手，又指了指黑衣人中的一个“这位好心的公爵大人请你喝的。”60;62; 闻言，那人冲着朱由检深深地点了点头，被冻僵的腰也艰难地弯了一下，算是致谢了。随后，他立刻转过身去，把头埋进了碗里，大口鲸吞起来。60;62; “老板啊，你这里是不是经常有人晕倒在门口？”朱由检回头看了看，门口那大字形的凹槽还印在雪地里。60;62; “公爵大人，这我可就没办法了。小店没有后门，装货卸货都从大门走。运酒桶的马车经常在门口开来开去，天长日久就把铺路的石砖给压塌了半截，另半截翘在外面。平日里倒是还好，不是瞎子都能注意到路上有个坎。一旦到了雨雪天气，那可就麻烦了。那半截砖头不是被泡在水下就是埋在雪里，经常有人跌倒在我家门口。昨日那两个英国人估计也是一时脚滑...”60;62; “老板你真的不是故意的？”望着那面相敦厚，体型比面相还敦厚，红色的大胡子能当抹布的旅店老板，朱由检暗叹一句“城里路真滑”。60;62; “我哈斯以上帝之名起誓！我从来不干...”老板一手指天，信誓旦旦地说道。60;62; “好了好了，你别发誓了，你的上帝跟我没关系。再弄一碗热汤来吧，给那家伙送过去，记在我的账上。”60;62; “得嘞。”那老板满脸堆笑着说道，随即转身向厨房走去。60;62; 走了两步，他突然回身说道：“公爵先生，你买卡包吗？”60;62; “卡包？”听到这个词，朱由检猛然站了身“什么卡包？”60;62; “哦，公爵大人，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皮包，皮包非常厚实，里面装了满满的纸片“这个就是我们欧洲人很喜欢玩的卡片，我们叫他扑克牌。你看，这上面有各种数字，AJQK四个字母，还有叶、心、铃、橡树果四种花色。早些年我们德国人玩的是三十二张，这些年随法国人，我们都玩五十二张的了。”老板往回走了一步，在朱由检眼前把那卡包打开。60;62; “这是威尼斯人为这次和会特意制作的纪念版扑克——真皮卡包，纯手绘牌面。威尼斯人还特别请到了瑞典的宫廷画师，精准地复刻了橡树果(梅花)Q的原型——克里斯蒂娜陛下的模样。您是来参会的大人物，您看看像不像？”说着，老板举起了卡包，把卡包的封底给朱由检展示了一下，上面画了张草花皮蛋。60;62; 60;62; “像，像。”朱由检连连点头。60;62; “哦？真的吗？哪里像了？”老板自己都不敢相信，这种简笔画能画出人的相貌来？60;62; “头部以上不像，头部以下很像——都是平的。”60;62; 老板为之愕然，默默地把那包扑克送到了朱由检面前，满脸堆着笑，说道：“公爵大人，看您很喜欢这牌的样子，要么就先给大人玩玩。大人若是觉得合适呢，走的时候从帐上扣怎么样？”60;62; “不...我不要...”60;62; “诶呀，大人你就不要推辞了，这是小店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说着，老板把那卡包放到了桌上，径直朝厨房走去。60;62; “我...”朱由检正要开口回绝，走到厨房门口的老板突然回过头道：“公爵大人，有件事忘了和您说了。威尼斯人为了促销，在这批卡包里塞了几张金质的广告卡。您看着办哈。”说完，老板走进了厨房，关上了门。60;62; 闻言，朱由检难以抑制地开包之魂在蠢蠢欲动。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一股黑色的魔气在似乎在他的指尖涌动，他放弃了开包的打算。60;62; “陆炳？”60;62; “诶。”嘴里正裹着饼干的陆炳立刻便站了起来。60;62; “把这个卡包打开。”60;62; “哦，好嘞。”陆炳看了他师傅一眼，蹑手蹑脚地站起身，拿起了那包卡。60;62; “对了，大都督啊，你为什么叫我来开？”60;62; “童子手啊，抽奖有加成的。”60;62; 陆炳的脸红了一下，咬着下嘴唇接过了那包卡，打开了卡包上的打扣。60;62; 掀开皮套，一个被不透明的黄色油纸包起来的方块出现在朱由检的眼前。60;62; 陆炳小心翼翼地撕开了纸包的一角...60;62; “哇！”他突然惊叫一声。60;62; “怎么了，金色传说？”60;62; “上面的洋文我看不懂，好像还画了一张大饼。”说着，陆炳抽出了最外面的广告卡，地递给了朱由检。60;62; “哦，这是披萨饼店的广告，这是人家意大利的特产呢。”正说着，朱由检突然想起了什么。60;62; “对了？我的披萨呢？我怎么没吃到？说好了请我吃意大利正宗的披萨呢？”60;62; “啊...这个...”一直在小口喝啤酒的邵纲突然转过头来。他的脸有些红，不只是醉得还是怎么的。60;62; “我是停那些厨师说要烤披萨来着，我们说要做烤鸭，他们直接就把炉子让给我们了。做披萨和烤鸭都得用大号的烤炉，我们用了他们就没得用...结果就...”60;62; “结果他们就没做？”朱由检瞪大了眼睛，质问着邵纲。邵纲还从来没有见过朱由检激动成这样，在说什么怕他怕朱由检被刺激得出事，只好微微地点了点头。60;62; 朱由检突然就泄了气，瘫坐在了椅子上，好像老了十岁。60;62; 他看了看窗外的大雪：“好冷啊，今天天气好冷啊。”60;62; 十分钟后，火炉旁又多了一个人。60;62; 朱由检裹着毯子，蹲坐在一块圆木上，生无可恋地看着跳动的炉火，喝着杯中的格瓦斯。60;62; 旁边那人用小勺嘬着汤，没发出一点声音，脸上却洋溢着幸福。60;62; 二人就这么并肩坐着，一人欢喜一人愁，却都没有开口和对方说话。60;62; 半晌，汤喝了一半，那人的脸色总算由青转红，暖和了起来。60;62; 他把剩下的半碗汤放到了靠近炉火的地方，看向了旁边的朱由检。60;62; “您会英语是吗？”60;62; 朱由检默默地点了点头。60;62; “听您的翻译在说英语，想着您也是听得懂的。法语德语英语西班牙语我都学过，就是为了向他们求援，求他们救救我的国家。”60;62; “求援？救国？”朱由检如死灰一般的心突然抖了抖，自己不正在坐着后面那件事吗？和这个人的民族相比，自己算是幸运多了。至少他能为大明做些什么，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出来求援。会想起他扑倒在门口的样子，朱由检的心里绷起了一根弦——若是大明也亡了，不知有多少人会这样扑倒在异国他乡雪地里。60;62; 想到这里，朱由检看了看那人的脸——黑头发，黑眼睛，浅黄色的皮肤，似乎是地中海人种。60;62; “你是罗马人？想找人救东罗马？”朱由检问道。60;62; “嗯。”那人坚定地点了点头，这个名字让他自豪无比。在自豪之余，他也感激地说道“您没有叫我希腊人，让我心里好受多了。”60;62; “为了二十个世纪的交情，应该的。”说着，朱由检对那人举起了格瓦斯。60;62; 闻言，那人愣了愣神，试探着问道：“你们是中国人？”60;62; “是啊。还愣着干什么，干一杯啊你没有饮料，那汤也行，端着汤我们干一杯。”60;62; 那人却并没有举起汤。望着朱由检，他的眼泪的眼眶中开始打转。60;62; 这回轮到朱由检愣住了。这么大个人，怎么这就哭起来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一把抱住了朱由检。60;62; “亲人呐！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们！亲人呐，救救我的同胞吧！”那人爆发出了和瘦弱身材完全不搭的力气，把朱由检抱得喘不上气。60;62; “你...咳咳...你有话好好说，别搂搂抱抱的...这成...这成何体统。”朱由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60;62; 闻言，那人立时便松了手。60;62; 他擦了擦眼泪，上下打量了一下朱由检：“果然，亲人们和爷爷说得一样，都很懂礼貌，都是黑头发黑眼睛。”60;62; “亲人？我们哪里像是亲人了？”60;62; “中国人就是我们的亲人呐，我们家所有人都知道。”60;62; “你们家？你是谁？”60;62; “哦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那人使劲摸了摸脸，站起身，戴上了帽子，向朱由检欠身道：“鄙人安提加·马米科尼扬。五世纪时从亚美尼亚来到拜占庭当禁卫军，此后一直住在新罗马城。祖上姓马名抗，汉伏波将军之后，马腾之侄，马岱之弟，五虎上将马孟起的表弟。一千多年前蜀国灭亡时，先祖马抗因逃避晋军的追杀出走西域，化名伏波幺，西域人念不清，只称阿波格。先祖得了波斯的封赏，在波斯为官，就以名为姓，改姓了马米冈尼。后来又因为司马氏的追杀，逃到了亚美尼亚，改姓了马米科尼扬，当了一省之总督，后来更是当了亚美尼亚的国王。我们马米科尼扬家也一直流传到今天。”60;62; 安提加的自报家门如行云流水一般，显然他一直熟记着这些。但朱由检却更加摸不着头脑了。60;62; “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我们中国人记史书的，一查就能查出来。”60;62; “真的，如假包换。当年丝路还通的时候，我们家祖上去中国寻过亲，查到了史书，要么我们也不敢胡说啊。孙盛《蜀世谱》记载:‘岱弟抗,随翼西入,或至西海。’我们家先祖马抗确实是中国人，是西凉马家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