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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总算是忙完了。”郑成功站在都督府的顶端。整个楼顶空无一人——本来这个时候该是有孙和京陪他一起看看星星，不过孙和京去坤甸督办采购糖霜的事情，他就只好自己享受热带的凉夜了。60;62; “其实手榴弹什么的，只是个小钱而已。要不是为了现成的粮米，我可不愿意冒风险搞这种炒作的买卖。真正的大钱，得靠我们这个国家机器来运作——”60;62; 两个月前，朱由检还在南洋的时候，他们便一起计划过今后在南洋的行动。60;62; “大木啊，你觉得今后我们的第一桶金会在哪里赚到？”60;62; “嗯...你先前说收购糖霜，然后在国内生产糖。你想垄断白糖贸易？”60;62; “垄断白糖贸易是能赚钱没错，但是在垄断之后，我们还能赚上一笔大的钱——大木，《管子》还记不记得？管仲买鹿制楚、服帛降鲁梁,买狐降代的那一套。”60;62; “我记得。管仲为了削弱楚国，派人到楚国大量购买活鹿，而且出高价购买，这样楚国人就全都去捕鹿进而荒废种田。等时机已到，管仲便下令停止收购楚国的活鹿，楚国人突然便发现自己的田地已经不产粮食了，也没钱和其他国家买粮，整个楚国旦夕之间就哀鸿遍野，齐国趁势大兵杀入，楚国边民降了十之六七。”60;62; “对，就是这段。其实楚国这还算好的，因为楚国是大国，这还不算伤筋动骨。换成了鲁国梁国代国，他们就因为这个直接降了齐国。”60;62; “可我总觉得这不太靠谱啊。同样的事情发生三次...噢不对，四次，这还有衡山国的刀剑呢。为什么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四次，那些国家还是会上当？”60;62; “问得好，其实这就是《管子》这本书传达出来的管仲的思想核心之所在——这种行为其实就是在剪羊毛，齐国把其他国家当成羊来养，等羊毛长长了再去把羊毛减掉。但是齐国为什么能剪下羊毛呢？因为三件事——”他举起了三根手指。60;62; “第一，齐国在剪羊毛之前利用自己是最大产盐国的优势大打贸易战，摧毁了别国的食盐生产，垄断了食盐的贸易。”60;62; “为什么？盐这种东西到处都有，为什么齐国能垄断市场？”60;62; “这就是《管子》没讲的东西了。齐国的食盐在市场上的竞争力非常强，因为沿海的其他国家都是煮盐，只有齐国是用卤水制盐，所以食盐不但质量好而且产量大。再加上齐国本身又在管仲的主导下试行了食盐专营，以国家为后盾向外输出食盐，结果整个全天下的食盐都被价格便宜量又足齐国垄断。垄断了食盐以后，形成了食盐霸权以后，齐国又开始下一步行动，那就是建立‘齐刀霸权’——齐国所有的食盐贸易都必须用齐国的刀币来进行，不接受别的货币，这样齐刀就成了和黄金一样的硬通货，在哪里都吃得开。”60;62; “有意思...那后面呢？”60;62; “你想想，齐国是不是从这两样里面赚到了大量的钱？紧接着，齐国就开始通过大幅度减税来稳定国内政治，给富人输送利益，把整个齐国都和从国外回来继位毫无根基的公子小白绑在一辆战车上。赚回来的利润光是抹平减税的坑还有一大堆，所以齐国便开始利用这笔钱扩军备战。这样，齐国掌握了食盐—齐刀—军事三位一体的霸权。齐国接下来干了什么我们都知道了——他们开始用各种手段去制造别国经济泡沫，然后一瞬间通过自己三位一体的绝对优势把整个产业给剪除，让受害国经济崩溃，最后再大发国难财。这招屡试不爽，齐国也像吹气球一般膨胀起来。但光是赚钱还不够，赚足了钱的齐国开始寻求巩固他们的经济霸权——葵丘会盟就开始了。”60;62; “哦...我记得。里面有‘田租百取五，市赋百取二，关赋百取一’”60;62; “这就是关税总协定。掌握了经济霸权的齐国主导了这个协约，各国之间试行了在齐国垄断之下的自由贸易——他们实则成了齐国旱涝保收的良田，成了齐国倾销产品的地方。不过葵丘会盟的成员国也从剪羊毛里面分了一杯羹，这就是后话了。不过你知不知道齐国掌控了霸权以后还可以做什么？”60;62; “啊...我记得。”郑成功狡黠地一笑：“后面就是‘石壁谋’了。让天下诸侯来朝拜天子，而朝拜天子就必须带着齐国的‘石破天惊璧’作为礼器——那其实就是一堆破石头而已，但齐国卖得比宝玉还贵。仅此一项，齐国就赚了八年的财政收入。”60;62; “所以啊，霸主就是了不起，有了霸权就能为所欲为。所以这就是身为中国人的好处啊，别人玩的都是我们玩剩下的，人家一撅屁股我们就知道他们能拉出什么屎来。”60;62; “噗——”郑成功一口水喷了出来：“你这还真是...话糙理不糙啊。”60;62; “当然了，这就是身为长者的人生经验嘛，那些年轻的国家还要学习一个。所以身为长者，我们就可以用高级一些的玩法——对付南洋烟瘴地面的小国不需要发兵攻打，那样耗费钱粮甚多，还得不到什么好的效果。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孙子又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你在南阳的时候，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毕竟打完了都是我们的，打得过程等于在减少我们战胜的所得。全须全尾一口吞下，这才是上策。具体到实践，我给你提一招——我们就直接按照齐国的路子来。”60;62; “头儿你是说，白糖霸权？”60;62; “不是，是三位一体的霸权——银元，糖霜和军事。银元方面，我们得想办法建立货币霸权——主要是金属货币和纸币两类。我有一个思路：日常交易用银元，大宗交易用银票。银元只要不多，防伪倒是不难，只要铸造的时候边角刻齿就可以杜绝镀银假币，别的看成色和重量就行了。不过这样只能防着少量银币造价，防不了一大堆银币。所以大宗交易不能用银币，要不然几十万个银币总不能一个一个查看吧，只能用银票。银票可以通过密码水印之类的方法来防伪，这样几乎不可能出现假票的问题，但这些只能在银票兑现的时候核实啊...”60;62; “这倒是...这些密码只能我们自己知道，也只能是负责兑现的人知道。但是这样就没法自由流通了，因为收银票的人又没法保证手上的银票是真是假，毕竟他们不认得那些密码。”60;62; “所以啊，这就是难点了。解决办法有二——一个，我们给每张银票明码编号，在交易的时候写清编号。这样的银票得是一千两起步，这样到时候如果收了假票就可以让受害者报案追查。还有一种就是让银票交易在交易所进行，我们派驻人员对银票进行核查就行。因为银票的面额非常大，所以查验的时候不需要费多少时间。”60;62; “两种方法一起来吧——信得过彼此就让他们私下交易，国际贸易就直接在交易所进行。嗯，这法子我记下了。南洋可以自己铸造银元吧？”60;62; “我回去摆平了朝政就开始签发银元铸造的法令，你这里先开始铸。花色不一样不要紧，一块银元要重一两库平银，分量够就行。银票方面暂时先不急，回头等我们商量出一个全国通行的法子再开始推广。先铸造银元就行了，你先吃着铸币税的红利——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取得经济上的霸权才行。经济霸权得用军事霸权来确保，我们击溃西班牙人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荷兰人。怎么对付荷兰人随你，控制了南洋就可以垄断香料贸易。在这些‘香料’里面，对大明来说糖最为关键。”60;62; “对，糖才是重中之重。就像齐国的盐那样，我们大明的糖有技术上的优势，除了我们没人能大量生产白花花的糖来，别家都只能做劣质的黄糖或者红糖，要么就费尽千辛万苦才制造出一点点白糖来，或者干脆为我们生产糖霜——而能称为‘香料’加入国际贸易的，就只有白糖一种。”60;62; “所以，你在南洋就可以照着管仲的路子来——收购糖霜，大量收购糖霜，以高价无限量地收购糖霜，以减小糖业获利为代价向南洋各酋邦输送贸易顺差。只要我们输送的利润够多，他们就会有更多的人放弃原本的生计，毁掉种粮的田地，转而为我们生产糖霜种植甘蔗。到时候泡沫就会越涨越大，羊毛就会越长越长。一面堆着泡沫养着羊毛，一面你还得培植代理人——等时机一到，断了糖霜贸易，再封了他们的海岸线，他们全国上下就会像鲁国梁国楚国衡山国那样陷入经济崩溃的局面，你再让代理人撷取他们政权，把那个酋邦变成大明的傀儡，或者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