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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朱由检在龙江码头下了船，又回到了南京。60;62; 顺江而下的路比走徽州大山要舒服得多，江上水汽拂面冰箱都用不着。60;62; 从鄱阳湖上船，进了长江便是顺江而下，船仅用了数日就从九江开到了南京。60;62; 码头离龙江船厂不远。路过江畔时，他也看到了还在施工中的十艘斗舰队。过了一个多月，这些战舰依旧还在拼接船肋板。60;62; 一排排切削好的肋板躺在岸边，船匠抬着那些一人多高肋板从步道上爬进脚手架内，按照便好把肋板一块一块地用榫卯拼接到一起。60;62; 最先铺设好的是龙骨，紧接着便是船艏和船尾，再次便是一层一层的肋板。60;62; 这些是用来维持舰船结构的最重要的部件，对材料的硬度要求非常高。尤其是船艏和龙骨。斗舰航速高，船艏要破浪，若是强度不够便会被大浪拍碎。龙骨的也要选用高强度的木材，要不然船开到两个大浪中间，两头一抬高，中间立时便被夹断了。60;62; 早些年，最适合做龙骨的是铁力木——即是一系列热带硬木的统称。广东广西云南都有大片大片的铁力木，只可惜当年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大建宝船，用了成山成堆的铁力木。数次下西洋之后，只有云南因为不方便外运这才留下了不少，广东广西的铁力木却都被砍了个精光。60;62; 从那往后，宝船厂的用料便极为节省。没有了铁力木，最好的木料就是四川的杉木和楠木。杉木硬，用来做船只的主体结构。楠木软硬适中，方便加工，而且耐腐，适合用来建造甲板、隔间、水仓这些不需要应力的复杂结构。60;62; 用杉木得从四川调运，价格不比铁力木低。楠木更是极为名贵的木材，通常用来做上好的棺材板，匀不出那么多楠木来造船。60;62; 所以宝船厂只有在预算充足的时候才会用杉木和楠木，造些小船的时候一般用松木。60;62; 松木又轻又便宜，虽然成本低，但是使用年限也少得很，不到十年就会烂掉。福建的跑南洋的商船特别喜欢用松木，因为机智的福建人跑一次货就会连货带船一起统统卖掉，稳赚不赔。60;62; 距离郑和下西洋又过了一百多年，广东广西的铁力木又长出来了一些，所以宝船厂也不是一点铁力木都买不到，只是会省着用料，砍些铁力木来当舵杆。毕竟中式船只是可升降的半平衡舵，虽说效率高但也更容易在海洋中损毁。所以好的海船在舵杆的用料上绝不会省，还会多准备几扇舵备用。60;62; 除此之外，杨木、樟木、檀木、榆木、柏木、红木这些木料也各有各的用处。虽然用料都不大，具体用在什么地方宝船厂都有严格而细致的规定，成本够的时候绝不会混用。60;62;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郑成功已经占了半壁南洋，本来归属西班牙的货已经全都被送到了大明。这些来自南洋的好木材已经大量涌入了南京的市场，宝船厂的用料终于宽裕了些。铁力木这些上等硬木自然是可劲往上堆，平日里很不好买到的柚木也是不要钱一般往上堆。60;62; 至于内部的装修，包括船板、甲板、隔舱壁这些区域的用料，宝船厂也和阳洲那边一样用了柚木。只是柚木的产地在中南半岛上，价格依旧就是不便宜。朱由检倒是准备采伐一些台湾的桧木，因为桧木的性能和柚木很相似。但桧木长在台湾的高山上，发动当地人去砍伐也赶不上日程，采伐的计划便只好搁置了。60;62; 如此一来，这一批斗舰总算是恢复了宝船的用料标准，相比较宝船还增加了更为坚固的肋板，算是龙江船厂建厂以来的杰作之一。60;62; 不过还有一点缺憾——这批斗舰其实非常不耐用。一般船用木材都得除去内部的水分才能保证长期不腐，福建的用松木造得一次性商船就是基本不干燥，砍下来随便处理处理就跟搭积木似的拼起来了，造起来比谁都快，烂得也比谁都快。60;62; 若要干燥得彻底，有风干和水干两种办法。风干便是直接堆放在一起，水干就是泡在水底。但这两种方法耗时极长，短则六七年长则十数年，这才能把木材彻底地干透，造出来的船才能长久不腐。像胜利号和宪法号这样用料扎实的老船，只要好好保养完全可以撑个两三百年不烂。60;62; 朱由检自然是不可能等着木材风干十年，他没那个时间。随便干燥一下的木材也不是不能用，只是使用期限会急剧缩短。60;62; 这一批斗舰下水十年以后就得退役，若是再延长服役期限就会有解体的风险。不过十年的时间也差不多够用了，朱由检估摸着自己的计划也用不着十年，大不了到时候重新造舰便是。60;62; 若想解决木材干燥的问题，有一招非常好用——那就是用高温高压的蒸汽对木材进行热处理。进窑里热处理一次就可以迅速降低木材的含水率。只要不蒸过头，就能抵得上风干十年的功效。所以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啊。60;62; 等船的龙骨，船艏船尾，以及船肋全部铺设好以后，剩下的工序就方便多了。就和盖房子一样，最关键的部分是框架而不是隔间。框架搭好了，墙壁就只是装修而已。满厂员工连轴转，几个星期就能处理好。倒是贴铜皮很费时间，宝船厂为了赶工期已经从流民中招募了一大批木匠铁匠之类的手艺人。60;62; 近万人在长达数公里的长滩上忙碌，每艘船周围都密密麻麻挤了一堆人。除了所造得船小了一些以外，这差不多就是当年宝船舰队下水时的胜景了。只是那个时候一艘宝船占一个船坞，现在七八艘都占不满一个船坞，气势还是没那么足。60;62; “唉...什么时候能把七个船坞全都填满就好了。我看这船坞倒是挺大，别说两千料的，就是五千料的都能同时开工不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