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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这群荷兰人，丧尽天良啊。我看看...哦呦呦，偷什么不好，偏偏投报恩寺的瓷砖，真是吓人。”60;62; “还不止呢——夫人你看，下头还有。嘉靖年的时候这些荷兰人就在广东掳掠人口，为首的就是一个名叫库恩的荷兰总督。诶呦呦，这些荷兰人还吃小孩呢！”60;62; “我听说吃小孩的是广东人啊，怎么变成荷兰人了？”60;62; “那是谣言。你看报纸上写了——是荷兰人在广东吃小孩，不知道怎么着就传成了广东人吃小孩。古人云‘三人成虎’，即是这个道理。”60;62; “哦呦...”老太太看着报纸，连连摇头：“这群荷兰人呦，简直丧尽天良。”说罢，她把那报纸翻了一页：60;62; “诶？老头子你看，这是什么意思？《南京债卷市场遭袭!两神秘人一天内抛售债券五百万两，锦衣卫已经介入调查》。”60;62; “不知道。抛售债券？看不懂。”60;62; “老爷，昨日里你不是让两个人去卖债券？好像也是五百多万两...这说的不会是我们吧？”60;62; “是我们又怎么样？我自己的东西，我还不能卖了？滑天下之大稽。呵，不管那个来，我孔胤植也有理。”话音刚落，一个家丁来报：60;62; “老爷！出大事了！”60;62; “出什么事了？”60;62; “孔老爷子来了！”60;62; “哪个孔老爷子？”60;62; “就咱们南宗的本家，孔阁老啊！”60;62; “把头巾都扎好！快快快！把头巾都扎好！”孔胤植抄起桌上的头巾便自己绑了起来，全府上下鸡飞狗跳好一阵忙活，总算是让每个人都装扮好了。60;62; 打开大门，孔阁老背着手走进来，卢比扬带着几个锦衣卫跟在他身后。那家丁见到孔阁老立时便弯腰九十度——这不但是当朝百官之首，还是他们孔家的同宗。南孔和北孔的当家碰面，这是稀罕事。60;62; 按理说南宗每十年会北上祭拜一次。然而南宗让了衍圣公的位置以后日益贫困，压根就负担不起这么大一笔远游的开支。60;62; 北宗对南宗也是爱答不理，毕竟那时候南宗没有任何特权，与庶人无异。接待南宗的时候，北宗也只把他们当作一般的百姓来接待。至于招待食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北宗巴不得这群“爵位宣称者”赶紧离开，哪会让他们留宿？60;62; 久而久之，南宗也只是照例凑钱派人去曲阜祭拜一下，拜完了就走人。直到正德年间南宗受封了世袭的五经博士，情况才有所改观。60;62; 和过着富贵日子的北宗不同，南宗可是普通得很。一家老小就指着一个正八品的虚衔过日子，而正八品的薪俸一个月就三两，三两里头只发一两半的银子，还有一两半是宝钞。60;62; 这点银子完全抵不上一家老小几十口的吃喝，不过正八品倒是有几百亩免税的田可以用。南孔家没有那么多田地，那几百亩地都是挂靠在他们家的佃农。只要把田挂在这几百亩的免税额度下头，那些佃农就可以以低于朝廷的税收向南孔家交田租。60;62; 如此一来，他们倒也饿不着，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只是没法大富大贵。60;62; 南孔家翻身的时候是孔阁老这一代，早些年当阁老的时候他有一千亩免税的田可以挂靠，南宗孔家的日子过得总算宽裕了些。退休以后一千亩按照七成折算了七百亩，再加上世袭五经博士的几百亩，依旧是在九百多亩地左右。60;62; 孔家多拿钱，百姓少交钱，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这也是一件造福黎民的大好事。60;62; 很多家里出了大官的乡里头都有这样的一段好日子，大官们老了以后都会回归乡里，造福一方百姓，用免税田的份额让百姓们发家致富，过上好日子。60;62; 然而这样的好光景维持不了多久。南直隶的百姓身上背负着沉重的负担，像北孔家这样虐民的乡绅地主不在少数。他们祖上也是一方贤达，也曾造福过乡里。然而仁义之风没有传下来，他们的后代在高墙大院里头长大，以读书做官获得更多田亩为目标。一代一代积攒下来，就在江南攒下了一大堆世家大族，钱谦益就是其中之一。60;62; 钱谦益挥金如土，在江南各处都有大宅，家中藏书数十万卷，流连秦淮十数年，花的都是家里头的钱。60;62; 不光是他，秦淮河上的那些个“东林”、“复社”子弟有一个算一个，基本全都是这样。所谓饱暖思淫欲，他们得吃喝不愁，才有心思谈论风月。北孔家就更不必说了，得亏曲阜没有秦淮河，要不然全城百姓就真个不得安生了。60;62; 南孔家风评非常好，那是因为孔阁老人品好，再加上他们是第一代富起来的人，家中这才没有出那么些个为祸乡里的败类。若是大明没完蛋，南宗孔家要不了几十年也会变得和其他江南大族一样，只知“黄金屋”，只知“颜如玉”，不食人间烟火。60;62; 不过在眼下还没发家的时候，南北两孔的做派可谓是天壤之别。60;62; 早饭吃的都是饭团子，孔阁老是为了省时间，孔胤植是因为还没安顿好。60;62; 孔阁老只吃一个，填饱肚子即可。孔胤植按照以前的路数，各式早点摆了一大桌，饭团子每种口味摆一个。他自己吃一个，夫人吃一个，其他人瞪眼看。等他完了，两个家仆以及家中的小辈、远支再上去吃他们没吃的剩菜。若是他们再吃不完，就把这些拿去倒掉。60;62; 不过现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倒——60;62; “胤植啊，别来无恙啊。”60;62; “谢伯父大人关心。”孔胤植站起身，赶忙给孔阁老让座。论年纪，孔阁老比他大二十多岁。论辈分，因为“穷大辈富小辈”，穷的南宗比有钱的北宗大三四倍，诛九族都挨不到一起。60;62; 孔胤植按照辈分得叫孔阁老太叔爷爷甚至太太叔爷爷，那这就没法好好说话了。所以按照惯例，两边见面就按年岁来算即可，二十岁就算大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