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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清楚得很——想想我和福住吧。我们俩都是一连换了好几次生活环境，每换一次都是到了一处举目无亲的地方，跟做梦似的。我倒是还好，六岁就回国了。福住他去江户待了七八年，要不是一直有郑家的人和他来往他都不一定会讲汉话。”60;62; “所以啊，岸上那些个大老爷们，他们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当个海军是个什么感觉吧。”60;62; “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有在船上讨生活的经历。毕竟，整个地球有99%以上的人踩在坚实的地面上生活的。晃晃悠悠地船上是个什么感觉，他们不大可能知晓。你在船上待了这么久，也知道船上也不是什么好地方。”60;62; “嗯。要我说，最大的感受就是把船上的生活看了个真切——原来别处并不像我们这的那么好。”60;62; “那是当然。打骂士卒在除开新军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海上更是如此。因为陆地上还可能有逃兵，你说海上往哪逃？跳海么？”60;62; “你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我见伊达丸上头的那些个水手整天挨鞭子，但连还手都不敢。”60;62; “他们当然不敢，伊达丸是仙台藩的门脸，那上头的高级船员全都是藩士，至于那些水手就全都是消耗品。他们就算挥刀砍了那些水手也用不着偿命，因为武士砍老农天经地义。咱们这，稍微好一点，大家都是为了钱出海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嘛。”60;62; “所以那些个船长也把对手下的态度延伸到你身上了？”60;62; “有些老资历的确实跟我不对付。这我没跟你们说，毕竟你们这么看得起我，我要是连自己人都搞不定那岂不是太丢脸了？后来下了南洋就好多了，因为我确实是让船团赚到了银子。所以我在旅顺大连提出来要并购船团的时候，那些个大船东立刻就答应了，他们都觉得被招安比当海贼有前途，还捞一大半买船前钱。不说给朝廷效力，他们光拿这钱回家买块地就能传代了。”60;62; “我还真没看出来那些个船长和你有哪里不但对付。”60;62; “我这个人要说有什么优点呢，那就是我脑子活络。一开始他们闹，我就带着他们去打台湾，杀荷兰人出气。闹得差不多了，就下西洋分钱。等都不打算闹了，就整个收编。到了现在，我才终于有了和老爹叫板的底气。”他朝下指了指。60;62; “斗舰，融东西方造船术之大成的战舰。火力强、跑得快，还皮实得打不烂。就这么一艘不大的船，打好几艘盖伦船就跟玩儿似的。”60;62; “斗舰现在天下无敌了么？”60;62; “天下无敌倒不算。就你们坐上去的那艘海上君王号，一百多门炮的大家伙，斗舰队八成是打不过的。还有西班牙无敌舰队里头的那些个两三千吨的巨型盖伦船，我们也打不过。”60;62; “嗯...打不过不要紧，我们靠数量就行了，反正他们也没几艘那种巨无霸战舰。”60;62; “不不不。我们可是天朝上国，怎么能靠数量往上堆？数量，归根到底是技术优势。我们能通过高超的技术水平打造便宜好用的斗舰，同样也能打造出我们的‘巨无霸’。马上就要到南京了，路过龙江船厂的时候你就看到了。”60;62; “咱们不会造了宝船吧？”60;62; “没有没有。造宝船作甚？那个大过头了，过段时间再考虑。”说罢，他朝着旁边的舷窗看了一眼。60;62; “嗯，到南京了。我们出来看看，龙江船厂就在前头。”60;62; 说罢，郑成功和孙和京走出了船长室。60;62; 此时，三艘斗舰已经驶入了“龙江”，即是龙江船厂所在的夹江，位于南京城和江心洲之间。60;62; 三艘斗舰都挂着华章旗，因而可以靠泊龙江船厂的军港，并不需要和民船一起挤龙江码头的泊位。60;62; 军港紧邻船坞，这时候军港还是空的，明日里等几艘新船下水就会在战舰里头靠泊。60;62; 孙和京从艉楼处向船坞里头张望，只见一艘比斗舰大出一半的战船停在船坞里。60;62; 船上开着密密麻麻的炮眼，算是甲板有三层火炮甲板。比斗舰更大，更高，更宽，主桅也从三根加到了五根。60;62; 60;62; 和朴素的斗舰不一样的是，这艘大船涂上了漂亮的彩绘，船尾更是漆上了一整幅百鸟朝凤。60;62; 船头的大眼睛朝前，而并非是朝下，这代表本船是一艘战舰。不过孙和京这时候并不能看到那大眼睛的模样。60;62; 按照传统，战舰在下水之前得把眼睛用红布蒙上，得正式下水出航再揭开。这红布背后用绳子打了个活扣，连了根绳子拖到外头来。这绳子是留给郑成功拉的，由他给这艘战舰开眼，算是正式接这艘船加入海军序列。60;62; 蒙了块红布，孙和京现在只能看见有五色彩条从红布里头垂下，那是船眼上的装饰，象征着金木水火土五行，是先前和眼睛一起调良辰吉日挂上去的。60;62; “她叫‘开阳号’。”郑成功和他一起扶着栏杆看船，像在看吉原的花魁。60;62; “开阳？星名是吧。”60;62; “嗯。斗舰用编号配上韵目来命名，这是‘楼船’，楼船比斗舰要少得多，所以可以好好地命名。有名的星官和星名能挑出来三四百个不重样的，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够用了。”60;62; “有很多星都不能用吧？”60;62; “嗯。像北落师门、天皇大帝、五帝座、天玑、天枢这些名字肯定不能随便给出去，将来有了宝船再用这些大的。开阳号是第一艘楼船，所以用了北斗七星之一。别的楼船估计会用星官的名称，哪个季节下水就用哪个星官。现在还是春天，等后续的楼船下了水，可以叫左摄提、进贤、天门之类。换成别的季节...”60;62; 他想了想：“春天用东方七宿，夏天用南方七宿吧，天稷、北河、水府、青丘、长沙之类，轩辕肯定不能随便给出去。秋天可以叫天官、参旗、土司空之类。积水肯定不行，船名叫‘积水’不吉利。九州殊口也挺有意义，将来给外交舰吧。冬天的名字就多了，垒壁阵、天垒城、?蛇、雷电、霹雳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