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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管剃发还是没剃发，所有人都戴着帽子，看不见发型。所以邵纲区分有无剃发并不是看法发型，而是看帽子。60;62; 若是没有剃发，戴的多半是大帽、六合巾之类的高帽。若是剃了发，那戴的就是紧贴头皮的瓜皮帽，也叫小帽。60;62; 邵纲一行人就像旗人似的，顶着小帽一路从东便门牵着马走进来。他们人高马大，一路上倒是有不少人给他们让路。60;62; 邵纲眼角的余光倒是注意到有不少人对他们侧目而视，甚至还有人在背后吐唾沫，口称“鞑”、“虏”、“?”云云。听着别人这么骂，他反倒是舒服了不少。60;62; “看来，百姓们心里头还是有我大明。”他暗叹道。60;62; 倒是有一点让他觉得很奇怪——外城也有不少旗人在路上走。满人极少有和汉人走在一起的，多半是分着走。若是有满人在街上走着，照“理”说该是汉人让着满人。可邵纲一眼看过去，那些个满人竟然也躲着汉人走，也不知在躲什么，全然没有横行霸道的模样。60;62; 然而话虽如此，这些个满人可不是因为惧怕而躲避。相反，他们眼神里头充满了嫌恶，甚至还真有那么一丝丝惧怕的意思在里头。60;62; 这一点在排队的人群中表现得极为显著。宣武门的城门洞大开，但因为人流量大显得有些堵。在堵在城门洞的人群中，有不少戴着瓜皮帽的满人贴着墙走，好像靠近汉人就会被吃掉似的。60;62; “我说，席特库，他们在搞什么？”60;62; “哪个？”60;62; “贴墙站的那些。他们干嘛躲着汉人？因为嫌弃？”60;62; “这倒不是。他们在躲着汉人。”60;62; “躲什么?”60;62; “天花。”60;62; “天花？天花跟汉人有什么关系？”60;62; “邵指挥你有所不知。满人的老家在关外，那地方天寒地冻，不怎么生天花。但一到北京来，甲申年那年北京正好流行大疫，旗人一进城呼啦一下子就病倒了一大片，都怕了。尤其是天花，这玩意得了就必死无疑。”60;62; “他们不会种痘？”60;62; “不信啊，旗人都不信，觉得往身子里头撒痘是有人要害他们。讲老实话，我也不信。”60;62; “这是以毒攻毒。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可信，但真用了就知道管用了。”60;62; “那也得有人先愿意试试才行。只可惜种痘的手艺在南边比较流行，北京这刚遭了兵灾，附近没有什么有名的医生，所以也就没有人给他们演示种痘的疗法。”60;62; “那只能怪他们自己，怪什么汉人？”60;62; “他们觉得就是因为接触了汉人才会得天花。要不怎么多尔衮急着把汉人赶出内城，要不怎么英俄尔岱给了不小的一笔银子？他们就是想让汉人赶快出城，省得把天花传染给他们。”60;62; “啧，没文化还真是可怕。那赶出来的人都去哪了？赶出来这么多，这外城也挤不下。”60;62; “拿了钱没拿钱的，多半都逃荒到乡下去了。乡下的皇庄皇田都空着没人种，还有些大户人家躲到了南边，他们就去种那些无主的天地，多半是饿不死。”60;62; “黑豆啊，黑豆。”60;62; “这也是黑豆？”60;62; “你知道饿死没饿死人？”60;62; “汉地人人都要种痘？别想得太美了，肯定饿死了不少人。这不但是个黑豆，还是个大黑豆，一起记在英俄尔岱的帐上，日后一起算。”60;62; “属下明白了。只是...邵指挥，你看属下还没种痘，玩意要是染了天花怎么办？锦衣卫都种了？”60;62; “都种了。”60;62; “难不成汉地人人都种?”60;62; “那倒不是。不是谁都有闲心在平时种痘，多半都是哪里发了天花的疫情才会有医生集中种痘，算是亡羊补牢。新军是个例外，人人都种了痘，所以不怕天花。”60;62; “您看能不能给我也种一个？”60;62; “北京没人来。本地的大夫会的不多，种痘的都是四方行医。自作孽，不可活啊。看这样子，怕是到现在都没有种痘的一声来北京。我看他们这怕的样子，搞不好是病死了不少人。”60;62; “我听讲朝中大员都把自家小孩看得紧紧的，胡皇福临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了不得病，他还整天在屋子净饿，只当是强身健体。”60;62; “净饿？胡搞，我一直觉得净饿就是在胡搞，那些个大户人家的孩子爱生病多半就是净饿搞的。这叫疼孩子？我看这就是在虐待小娃娃。这么小的一人正长身体，怎么能饿着？麦子抽芽的时候你不施肥，长出来也多半是个病秧子。”60;62; “诶？好像是这个理。”60;62; “本来就是这个理。上头那些个大人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搞出什么‘净饿’来，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眼下北京城里头闹天花，不晓得有多少家的小孩子要遭罪。唉...可怜。你家有没有小孩？”60;62; “属下...属下家里头也有。”60;62; “你要不要把孩子带走？留在北京要不要紧？”60;62; “属下是佟佳氏，满洲老姓，没人敢动。但这属下不如鳌大人他们家大业大，还是想把家眷都带走。”60;62; “那正好。你回家一趟，让你家里人去天津卫武清县，到曹公公家里头避避风头。”60;62; “曹公公？莫非是曹化淳曹公公？”60;62; “就是他老人家。他现在在南京当大内总管，他家里头让锦衣卫拿来当办事处了。”60;62; “曹公公不在家，那卑职的家人去投靠谁？”60;62; “左都督曹化雨，他也是锦衣卫的顶头上司，只是早就退休了。你们找到他，只说是‘千丈松’让他们来的，曹都督这就知道了。”60;62; “千丈松？”60;62; “我当锦衣缇骑时候的代号，是个护身用的假名，现在不用了，但是都督他知道，你一提他就知道是我。”60;62; “这都这么多年了，我怕都督他记不得。”60;62; “都督他记不得我大名都得记得这假名。锦衣卫的活容易得罪当朝权贵，里里外外用的全都是假名，只有提上去了才会换回真名，要不然容易被事后报复。他老人家当左都督那会，我才提上去没多久，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他怕是还记不得我的大名。”60;62; “知道了，属下一会就去交代。”60;62; “李国翰住哪？”60;62; “他是汉军都统...我们走，往汉军旗的住处走，最大的应该就是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