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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多尔衮的情报。”邵纲把一个信封搁在了朱由检的桌上，“这是天字号机密，所以军中只留档一份。我明早来这里把资料归档。”60;62; “不用了，你现在就归档吧，我看了也没什么用。你简要说说，多尔衮的行为有什么规律？有什么特点？”60;62; “他的行为就像上了发条一样规律。早上天不亮就定时起床，然后定时吃饭定时洗澡。吃饭不会超过一刻钟，而且一饭一汤二菜是常例。虽然多是些精致的菜，但份量都极少。诸如烧羊，就只上五六口的份量。吃完了他就工作。”60;62; “这么用功？”朱由检回想了一下他自己的生活状态。60;62; 早上八点起床。起床后洗漱、冲凉，吃早餐，折腾到九点半。九点半后看报看杂志喝茶，十二点去接郑成功的班——郑成功不在的时候，值夜是克里斯蒂娜负责。60;62; 多尔衮把时间安排得那么紧，这让朱由检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自己没那么多活要做。60;62; “我说，老邵，多尔衮那么着急忙慌的，他每天都在干什么？”60;62; “批折子。多尔衮开了专折奏事的路子，六部尚书以及其他重要岗位每天都要把自己的工作情况向他汇报。多尔衮会在早上审看他们的工作汇报，作出批示，然后中午送过去。下午到晚上，他处理各地送来的奏折。十二点就寝。”60;62; “十二点？！他早上还五点起来。我的老天，他一天就睡五个小时不到？”60;62; “嗯。”60;62; “那他夜里...”60;62; “多尔衮不近女色。”60;62; “孝庄呢？”60;62; “他连孝庄都不靠近——至少，我们监视多尔衮的时间里他从没行过敦伦之礼。”60;62; “我的老天。那他那些个后妃岂不是在守活寡？”60;62; “头儿，多尔衮就只有一个女儿。他就算不是完全绝食，我估摸着也差不了太远。”60;62; “你说，他这是图个什么呀？怎么一个个都喜欢折腾自己”。60;62; 多尔衮的行为让他想起了远在南京的朱聿键。他们的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节俭”这种行为异乎寻常地执着。60;62; 朱聿键这样尚且情有可原，因为早些时候皇室财政确实不像现在这么宽裕。可多尔衮不一样，他自己就是白旗的封建主，不可能缺钱。60;62; “老邵，你想明白了没有？”60;62; “多尔衮，他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的书房里点着灯，他的人影就映在门上。那天晚上月明星稀，我看得很清楚。整整一个小时，多尔衮一动不动，连头都不抬，只是坐在那里写字。他让我想起了南京的皇上。”60;62; “那咱们想到一起去了。多尔衮他为什么会这样？”60;62; “嗯...”邵纲摸着下巴，想了片刻，“根据我的经验，这样的人多半都有悲惨的往事。他们的有的是急于证明自己，有的是害怕失去现在的生活。多尔衮，属于前者。皇上...皇上大概属于后者。”60;62; “啧。”朱由检摇了摇头,他知道邵纲说的“悲惨往事”是什么时候了。60;62; 多尔衮之惨，大概能有朱聿键的一半——这已经是悲惨至极了。60;62; 朱聿键的童年在牢房中度过，他的父亲在他面前被活生生毒死。多尔衮稍好一些，他的母亲被拽去陪葬。60;62; 和朱聿键比起来，多尔衮的童年至少是自由的，只是略有些憋屈而已。多尔衮至少还有多铎相依为命，而朱聿键直到成婚之后才有了心灵寄托。在此之前他是举目无亲，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全都想害他。60;62; 成年之后，朱聿键只过了聊聊数年的自由生活。就是在这段日子里，朱聿键励精图治，想大干一番，然后因为干得太过火被崇祯皇帝扔进了凤阳高墙之内。多尔衮成年之后倒是意气风发，顶着白盔白甲从朝鲜杀到蒙古，无往不利战无不胜。60;62; 不过，人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差别。朱聿键的人生之悲苦和别人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他的苦难搁到寻常人身上，十个人里头少说有八个要变成疯子。60;62; 而多尔衮年少成名，十几岁的时候就上马打天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他心气儿要高过朱聿键不知多少个精奇尼哈番。现在的他权势滔天，而幼时的他只能无助地看着自家亲娘被硬生生逼着陪葬，自家亲娘还和代善有些风言风语。60;62; “现在”和“过去”，二者之间的差距之大不啻天渊。多尔衮的心气儿有一个极速膨胀的过程，所以他时常显得偏执、偏激，他甚至会报复性地用公权去处理私仇——他与豪格之间并不是简单的政敌。他之所逼豪格逼得这么近，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父债子还。他和皇太极的结怨已久，人死怨不消。作为皇太极的长子，豪格就这么成了多尔衮撒气的替代品。60;62; “仔细想来，多尔衮的人生还真是挺有意思。幼年受辱，少年成材，壮年报仇，这不是主角模板吗？”60;62; “确实如此。”邵纲点了点头，“这厮的人生就像是小说的主角一般荒诞离奇，所以他的行为时常带着戏剧化的色彩。有些在常人那里说不通的东西，在他那就说得通。”60;62; “详细说说。”朱由检拿起了笔，他自己也有一本备忘录。60;62; “就比如，多尔衮为什么不弃城而走。”60;62; “这是不是和‘他’很像？”60;62; “不。”邵纲摇摇头，“大行皇帝的脾性，和多尔衮确实有相似之处。但大行皇帝他私下里还是个正常人，多尔衮他从里到外都不正常。大行皇帝不走，是因为他和满朝臣工闹翻了，所以走不了。多尔衮不走，我觉得和他的脾性有关。”60;62; “嗯，具体说说。”60;62; “不用具体说，就俩字——找死。”60;62; “找死？他自己要找死我倒是信。难道他要拉着清廷一起死？真的假的？”60;62; “很有可能。头儿你拆开信封看一眼就知道了。”60;62; 闻言，朱由检拆开了信封——信封中竟然抖落出两份纸质不同的文件。一份用的是新军的办公用纸，白得发亮，薄得很。另一封则是用厚实的宣纸写成，纸上有四道折痕，整张纸都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