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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二位，请用膳吧。”朱由检坐在主位上，面前摆了各式餐具。60;62; 德川家光坐在他左边。听见朱由检的招呼，他强作笑脸，朝着上头拱手，但目光却止不住地往对面瞟。60;62; 自他当上幕府将军以来，这还是他一次坐在客席。60;62; 但这并不是最让他难受的。60;62; 自他出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坐圆桌吃饭。60;62; 虽然别扭，但这也不是最让他难受的。60;62; ——最让他难受的，还是他对面的那位。60;62; 林庆业，满面春风地朝着朱由检拱手致意。60;62; 他特地换上了蟒袍，戴着乌纱帽来赴宴。60;62; 旁边的德川家光穿着的虽然是红色的龙袍，但那龙极为拘谨，小小的一团所在前胸后背以及左右两肩。60;62; 60;62; 林庆业这套则不同，这是朱由检赠予他的。这是一套造型极夸张的织金过肩蟒蟒袍，一条金红色的蟒龙从背后盘绕过左肩，张牙舞爪地昂首立在胸前，龙眼正对着德川，修上去的金线闪闪发光，整身衣服的面料也像水纹一般明暗错落。60;62; 和这身亮闪闪的蟒袍比起来，旁边的油灯都显得没那么亮了。60;62; 德川家光穿的虽然是郡王的朝服，但比起这身蟒袍来说还是落了一等——60;62;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因为这种过肩蟒袍实际上不合礼制，明初的蟒袍比这个素净得多。这种完全不合礼制的蟒袍，做出来就是为了显摆，做出来就是为了亮闪闪。这蟒虽说是蟒，但已经和龙没什么区别了，连皇帝的龙袍都没这么夸张。60;62; 莫说是德川家光，就连朱由检日常穿的黑色衮龙袍都没这么吸引眼球。虽然他的衮龙袍在性质上和天子的龙袍只有内衣上有区别，但只有内行人能看得出来。60;62; 这种不合仪制的蟒袍出自内侍之手——至于是锦衣卫先开的头还是太监先开的头这不好说，但邵纲本人特别喜欢这种亮闪闪的蟒袍，林庆业身上的就是锦衣卫炫彩蟒袍的同款。60;62; 朱由检并不觉得这种蟒袍会压了他的风头。因为国内碰见的都是懂行的人，他自己那身黑色衮龙袍低调而奢华，是天子同款。和宗室特供的衮龙袍比起来，这种炫彩蟒袍也还是落了下乘。不过今天是吃饭，他没穿黑色的，而是穿了身大红色的衮龙袍，而他们其他两人是一个色调，看着不那么严肃。60;62; 至于朴素的郡王龙袍，那就是最下乘了。60;62; 德川家光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这身“最下乘”的四爪龙袍，竟无语凝噎。让谁比过去都不要紧，可偏偏却让朝鲜人比下去了。60;62; 在不懂行的人——比如日本人看起来，德川家光显然就是这桌子人里头穿得最寒酸的一个。60;62; 还未开口，他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就矮了别人一头。60;62; 仔细一看，他确实是矮了一头——物理上的。60;62; 三个人的凳子都一样高，林庆业是两班人出身，身高将近一米八，虎背熊腰五大三粗，连宽大的蟒袍都能撑起来。朱由检是正常体型，身高一米七，不高也不矮。60;62; 德川家光身高还不到一米六。坐在这高凳上，他的脚后跟甚至都要离地了。他只得往前坐，只用臀部的后半边挨着凳子，这才让整个脚落在地上。60;62; 这个姿势不但累，看起来还非常拘谨。60;62; 这下可好。他不但姿势看起来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身高还像个小孩，穿着打扮和二人比起来更是差了不少。60;62; 他开始后悔了。60;62; 这顿饭他就不该来，要不然也不至于在开饭前就受此大辱。60;62; “德川殿下。”60;62; ...60;62; “德川殿下？”60;62; “啊？”正垂着头，德川家光忽然听见有人再喊自己。抬头一看，旁边的朱由检正望着他。60;62; “哦哟，德川殿下是饿了吧？”60;62; “没有，不饿。”60;62; “看你这脸色就是饿了。倒也是难为你了，我们吃饭的时间和你们不一样。这样，正餐还有一会儿才到，先吃点点心吧。来人。”朱由检招来了邵纲：60;62; “邵指挥你去吩咐一声，把点心先送上来。”60;62; 须臾之间，三个人面前就摆上来三个白瓷盘。60;62; 盘子倒是一样，里头的东西看起来也差不多——三个盘子里，盛的都是一粒粒圆滚滚的面豆儿，也叫棋子豆。60;62; 60;62; 朱由检和林庆业盘子里的棋子豆是酱色的。德川家光的则不然，他的棋子豆是半边是奶白色，半边被烘烤成焦黄色。圆溜溜的棋子豆散发着浓郁的奶香，像小馒头似的。60;62; “大人，这是什么？”德川家光指着自己面前那盘棋子豆问。60;62; 60;62; “哦，你那个啊，是旺仔小馒...咳咳，是皇家蜜制蛋黄酥酪一品棋子豆。我看了你们的菜单，都是些素菜，所以就给你选了一款素净的点心。尝尝吧。”60;62; 德川家光捻了一个“皇家蜜制蛋黄酥酪一品棋子豆”，将其慢慢送入嘴中。60;62; 拿在手里，已闻到一阵甜香，咬了一口，更是鲜美绝伦。和?子无此爽脆，唐?子无此香甜，洋?子则逊其三分精致。60;62; “这个...这个是...”60;62; “怎么样，好吃不？”60;62; “大人,这叫什么？”60;62; “‘皇家蜜制蛋黄酥酪一品棋子豆’，这是御膳。”60;62; “果然是天朝，身手不凡，身手不凡呐。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德川家光又吃了一颗，在嘴里品味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不知道大人能不能赐下这个皇家...皇家一品豆的方子？这味道实在是太高级了，在下吃不出来。”60;62; “这个简单。其实就是棋子豆的做法，要加奶油、蛋黄、牛奶，最重要的得用土豆淀粉，要不然没这么脆。没有土豆淀粉也可以用红薯淀粉，但用了红薯淀粉就没有入口即化的感觉了。”60;62; “这个...”一连串的词让德川家光懵了：“大人，红薯是什么？土豆又是什么？”60;62; “是天朝引进的作物。土豆是耐储的蔬菜，回头给你们些，你们或吃或种都可以。我建议你们种了，这玩意儿其实还挺稀罕了。”60;62; “多谢大人，我们一定好好收藏。不过，大人您这盘子里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