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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朱聿键的所在的南台还亮着灯。60;62; 这里早就已经装修完毕。正值年关，宫里宫外都除了点照明用的煤油灯，还点了不少大红宫灯，门口还点了两盏喜庆的走马灯。60;62; 虽然早就到了下班的点，但是南台里头的锦衣卫和女官全都守在岗位上。60;62; 在二楼的餐室内，四个人围着一张圆桌，所有人都在等他们开会。60;62; 这是一次历史性会面。除了朱由检、朱聿键以及郑成功，还有李定国。60;62; 这是李定国第一次见到朱聿键，两个人都感慨良多。60;62; 李定国觉得南京从上到下都是万象更新。今早上他扮成锦衣卫去看了火车，晚上又到南台来开会。60;62;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皇宫。60;62; 三层楼的布局像个戏楼或者客栈，只是从外头看来一点都不花哨，甚至都不华丽，反倒显得沉稳。60;62; 近看他才发现，这整栋楼都不是木制，而是砖石结构——这也难怪看起来沉稳，因为是石头的，想不沉稳也不行。60;62; 宫四周栽着梅树，开着梅花，门上悬着“梅岭宫”的牌匾。一问他才知道，这里虽然是朱聿键的常驻地点，但并不算正式的皇宫。60;62; 南京皇宫已经被废弃了，朝廷正在准备退宫还湖的工程，以修复土地沉降的工程。皇宫有一半的建筑会被保留，用作新政府的用地，或者当作博物馆。60;62; 因为以前是皇宫，所以这里预定叫做“故宫博物院”。60;62; 新的“紫金山大皇宫”会在适当的时候于紫金山的山顶开建。李定国也听说山顶上要修一座巨大的明堂，连着海拔四百多米山体会有四五百米高。建成之后，南京全城都能看到昼夜灯火通明的明堂。60;62; 但想想也知道，住在五百米的高空恐怕不会很舒服。60;62; 所以朱由检早就跟他透露过，就算以后大皇宫修好了，朱聿键恐怕也不会搬上去。60;62; 所以这座虽然是行宫等级的宫殿，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当作正儿八经的皇宫来用了。李定国也知道自己恐怕以后要经常来这里。60;62; 进了门，他发现内里的装潢维持了“必要的奢侈”。架高的门厅上方悬着金龙藻井，天花和廊柱上也有和玺彩绘，一切都保持了北京皇宫的格局，只是全都压缩进了一间从外头看来并不大的屋子里。60;62; 最让他意外的是，这间屋子虽然是皇帝的“官邸”，但却不是皇帝专用的。门厅两侧的走廊上悬着不少铜牌，上头写着“应接室”、“侍卫室”、“配膳室”，还有六科给事中的办公室。60;62; 六科给事中就是皇帝的秘书，“都给事”就是秘书长。不过六科给事中的品级非常低，都给事也只有正七品，各给事中只有从七品。60;62; 以前的六科给事中一般是加衔。现在的内阁对这一职位进行微调，成为了专职。现任都给事就是卢比杨，其他的给事中是锦衣卫。卢比杨现在就在李定国旁边，正是他去接李定国来开会的。60;62; 这搁在过去，卢比杨这个充其量不过是五品虚衔千户的“小官”根本轮不上六科给事中的要职，因为六科给事中还有监察六部的职能，甚至还能封驳皇帝的圣旨。60;62; 不过现在的六科给事中已经移除了监察职能，只保留了侍从和注销的职能，即是侍卫和一些文书工作，重要性大不如以前。60;62; 所以并没有人眼红卢比杨的这个职务。现在的六科给事中完全就是个跑腿的苦差事，整天坐在南台不动的朱聿键全靠他们和外界联络。60;62; 看了看旁边的这位朝廷命官，李定国突然也觉得天子没那么吓人——这对他来说可是思想上的突破。想当年他跟着张献忠造反的时候，他们可是觉得皇宫里都是些妖魔鬼怪。60;62; 这种朝为奋臂螳螂，暮登天子明堂的错愕感让他觉得颇为奇妙——原来皇帝也不是妖魔鬼怪。60;62; 作如是想，李定国跟着卢比杨到了二楼，进了餐室。进门一看，他吓得差点两腿一软。60;62; 只见朱聿键的手上正摆弄一截下颌骨似的玩意儿，颜色蜡黄，看着有些年头了。桌上还散落了不少牙齿，牙齿上粘着黄泥，好像是土里刚刨出来似的。60;62; 这哪是天子明堂？这分明是倒斗现场。60;62; 更让他纳闷的是，朱由检和郑成功还背着手站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时不时还用手指指点点。60;62; “皇爷，李定国到了。”60;62; “到了？来坐坐坐，吃茶。诶/你脸怎么那么黄？”60;62; “防冷涂的蜡。”60;62; “涂什么蜡，下次涂面霜。卢千户，从库房里拿一盒面霜，李将军走时让他带上。”60;62; “诶。”卢比杨点头应声，随后便把李定国带到了朱聿键对面的座位。60;62; 这是张圆桌，左右还有朱由检和郑成功的位子。每个人的座位前都摆了一盏茶，还有一个小瓷盘，里头摆了几样点心。60;62; 李定国的点心和茶立马就送到了。只是他无心喝茶——面前那个摆弄骨头的皇帝实在是太吓人了。60;62; “诶？你看着我干嘛？先喝点茶，我先把这副义齿做好再开会。”60;62; “义齿？您这是义齿？”60;62; “诶？你这话说的。”朱聿键停下来，扬了扬手上的胶模：“这不是义齿，还能是骨头不成？”60;62; “哦...那为啥是白的？”60;62; “还没染色呢。回头要染成肉红色，再把假牙镶上去，这套义齿就能挂上去了。”60;62; “哦...”李定国总算是松了口气。这要是真碰到个爱好倒斗的皇帝，那还不如张献忠呢。60;62; “皇上您这副义齿是给谁做的？”60;62; “一个...一个...诶？那个是男的还是女的？我看面相好像是女的。”60;62; 郑成功答道：“是男的。”60;62; “诶，怪了，那怎么是女人的面相？”60;62; “他的假牙就是为了扮女人才敲掉的，要不然一个半大小子怎么掉了一口牙。”60;62; “扮女人？敲一口牙？”李定国听得只觉得牙酸，“朝廷为何要...啊，抱歉，我不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