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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歃血为盟”，照理说订立盟誓应该歃血。葵丘会盟是个例外——虽然不知道齐桓公当时是怎么想的，但朱由检觉得这一点不必学他。60;62; 歃血为盟是古礼，是大周传统。齐桓公不歃血有自己的考量，朱由检歃血也有自己的考量——他要彻彻底底地复兴周礼。诸侯会盟的标准流程怎么来，他就照着来一遍。60;62; 会盟的第一步是祭天——此时的雨花台，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锦衣卫和孝陵卫围着中间的祭坛，打着红、黄、青、黑、白五方五色旗。60;62; 下层除了五色旗，还有打着各国国旗，没有国旗就写国名，各国使臣都站在自己的国旗下。60;62; 各国分三列站立。明王大旗单独一排竖在最前头，算是压阵。60;62; 再往后便是朝鲜和日本——照理说琉球还要来，但现在琉球王正空位，所以虚位以待，只立了一面琉球的旗帜，由琉球的王叔代掌。60;62; 朝鲜站在中间，这个自不必说，朝鲜可是大明的大忠臣。至于左右站日本还是琉球，这就不好说了。60;62; 不过按照今天的仪制来说，居左为尊。但是要是按照大周的古礼，应该是以右为尊。60;62; 这就产生了两种说法。无论站在左边还是右边，他们自己都可以解释“以我为尊”，只要官方不给出口径就没问题。60;62; 所以对于这件事，钱谦益下了封口令。正好琉球王不在，琉球王和日本王不会同时出现，所以不需要计较双方的高下。至于文本上谁在上谁在下，那是自家的问题，反正外人又看不到。60;62; 他安排的顺序是，日本在右，溜溜球在左——内里的意思是日本比较重要一点，因为现在恢复古礼了，以右为尊。60;62; 德川家光自然是不知道这个事，尚西山也不知道。俩人站在自己的棋子下头，尚西山直接抬着下巴看人，以为自己是二国之下万国之上。60;62; 德川家光虽然没有明显地表露出愉悦之色，但他今天一点都不焦虑了——朝廷把他放在第二位，他对自己的前途愈发地有信心。60;62; 现在，德川家光就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他还不知道自己马上要签订的盟约到底是什么。60;62; 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他只晓得天朝从来没有谈判的习惯，说一不二。壬辰年他就看出来了，议和这个按钮早就被大明“扣掉了”，对大明的外交选项只有三个——60;62; 无条件投降、有条件投降和宣布胜利。言下之意就是，“大明要么打死各位，要么被各位打死”。60;62; 有了这么一层铺垫，德川家光倒是释然了。朝廷不是针对他一个，朝廷的意思是“在坐的各位没有一个人有资格上谈判桌”，只领旨谢恩便是。60;62; 实际上不只是他，连李??都不知道朱由检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60;62; 他很快就知道了。60;62; 一个小时之后，朱由检带着高文之祚回到雨花台，是谓“天子致祭”，代表天子在礼法上认可了这一次诸侯会盟。60;62; 朱由检带着绵延数里的仪仗浩浩荡荡开来，二里外就能听到奏乐之声。60;62; 开到雨花台前，下了车，文武百官站定在右，朝贡国站定在左，朱由检从中间走了过去。60;62; 前头是禁军，后头也是禁军，头上顶着黄罗伞盖，都是天子仪仗。60;62; 看到这一幕，李??明白了。60;62; 他知道为什么天子不来了。因为天子来这里会抢了他的风头。60;62; 一想到这，李??愈发心忧，他知道这次会盟恐怕没那么简单了。60;62; 朱由检一步一步地朝着高台走去，眼角的余光四处打量。他看到克里斯蒂娜也穿着朝服站在人群里头，钱谦益特地给她安排了一个朝外的位子。60;62; 朱由检看了她一眼，又回到了目不斜视的状态——他觉得真是累。60;62; 常言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现在他才知道这个重是“物理”上的重。60;62; 这是冠，不是帽子，承托重量的只有脑袋中间的发髻。冠上顶了一块板，前后都垂着九串五色冕旒。60;62; 他一边走着，冕旒和窗帘似的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中心也是前后摇晃，他不得不绷紧了脖子才能维持头部不动。60;62; 他想快点走，但他根本就走不快，因为他的鞋履几乎完全收进了祭服的下摆，只有鞋头在外，他几乎是用拖行的方式在地上走。60;62; 平地走也就算了，还要爬楼。迈出第一步台阶的时候，他小心小心再小心，不敢迈脚高过三寸，以防踩到裙摆绊倒自己。60;62; 这时候，两旁的锦衣卫立时搀住了他，让他稳了不少——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宫里头的大人物走路都得人搀着了，因为穿着这么重的东西自己根本没法走路。60;62; 走上了祭台顶端，朝鲜王和日本王也依次跟了上来。照理说他们也能戴九冕的冠，但这一次他们都没戴，这也是礼部的安排。60;62; 两人只戴着普通的通天冠，穿得和平时的祭服一样，只是这次加了个配件——方心曲领。60;62; 60;62; 这是宋朝的标志性配件，传说是上古形制，大明没有，因为大明开国时觉得宋朝复原的形制有问题。60;62; 现在朱由检将其恢复，并不是完全恢复宋朝的形制，而是用方心曲领的那个“方心”来挂勋章。60;62; 60;62; 不只是朱由检，朝鲜王和日本王的脖子上都有勋章，而且都是双龙宝星。不同的是，朱由检的宝星是特等，他们两人都是一等。60;62; 这其实就是挂在脖子上的勋章。和“西方”不同的是，这次的方心曲领还延续了宋朝的习惯——领子只有半圈，后面不会扣上，而是用绳结系在一起，还会拖着一条长长的垂璎——这就避了狗项圈之嫌了。60;62; 60;62; 朱由检打算把这种方心曲领当作领带来用——他想着，指不定若干年后通行世界的不是领带，就是这款方心曲领。至少目前所有人都戴了，克里斯蒂娜也戴着，只是她的方心曲领里头镶的事一块纪念币。60;62; 朱由检打算日后再给她颁授一块正儿八经的勋章，以表彰她的服务。60;62; 他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在坐的所有朝贡国。朱由检相信，在坐的诸位一定会欣然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