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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王大人，您叫我有何事？”图曼每天早晨，照例来这里请安。不过今天，他来得特别早。以往都是等早晨八九点，今天在朱由检吃早饭的点就来了。60;62; “嗯，坐下说。”朱由检以手指示意，让他坐下说话。60;62; 图曼照例坐在了他的面前。60;62; “早膳用了吗？”60;62; “还没有，大人。”60;62; “那就一起吃吧。今天把你叫来，主要是交代一些事情。你听闻了没有？”60;62; “没有，什么都没有听说，开罗城里无事发生。”60;62; “嗯，大军昨天一天都在开拨，你却说什么都没看到。很好，睁着眼说瞎话，你已经摸到忠诚的门槛了。那么，我把事情的原委告知你——王师要出动了，目标是奥斯曼。”60;62;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60;62; “你终于等到我们走了？”60;62; “不不不，我是说终于等到向奥斯曼复仇的那一天了。”60;62; “无所谓。”朱由检向后靠了靠，“反正，你怎么想不重要——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有聪明人的办法。对于聪明人，我一般喜欢划线。现在，我就给你画一条线。”60;62; 图曼站了起来：“请您示下。”60;62; “什么是朝贡？”朱由检先问。60;62; “朝贡，就是忠诚。”60;62; “不，朝贡是交易。但朝贡，也不是一般的交易。记住——朝贡不因仪式化而失却商业意涵，也不因具有通商贸易的实质而失却仪式意涵。仪式，和商业，二者不可偏废。”60;62; “您的意思是...”60;62; “那我说得再清楚些。你不要以为执行仪式，就不用履行义务——但反过来说，我们也不会因为宗主的地位，就破坏埃及的税基。这是天和人地默契。我们之间一直有这种默契，我也希望你能一直维持这种默契。”60;62; 图曼忽然抬头：“大人，我想问——为什么您不把默契，转化为契约？”60;62; “契约？没人能和朝廷讨价还价。你和神，订过契约吗？哦，我忘了，你们还真订过...所谓摩西五诫，是吧？那你也把震旦十诫当作同等效力来看好了，虽然二者不是一种东西。”60;62; “明白。我会站在您划的线后面。”60;62; “诶，这就对了，保持社交距离是好的，距离可以产生美。95％的家庭矛盾都是因为距离太近造成的，住得远些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所以，我们会和埃及保持一定的距离，但你们也不要随便凑过来。”60;62; “明白，完全明白。”60;62; “很好。只要你一直站在线后面，和天朝保持距离，我相信我们两边可以在同一条车道上开，不会追尾。记住，追尾是后车全责。”60;62; “哈？”图曼愣了一下，“额...明白，明白。”60;62; “算了，我知道你不明白。你这人啊，明白的时候说不明白，不明白的时候说明白。这左右横跳的天赋，就差读两年书就够得上做东林党了。算了...你自己说说，你要注意什么？”60;62; 朱由检看着他。60;62; “您让我自己说？”60;62; “对。”朱由检依旧在看着他，“你自己说说，有什么地方要注意，我看你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60;62; “那...第一，保持距离，不要追尾。第二，和宪兵司令部通力合作，把不忠之人送去进行纯化教育。第三，调动军队，训练驼城，随时准备侧击奥斯曼。”60;62; “可以，差不多就这些。看来你倒是一直挺明白。嗯...其实我还是更喜欢和人打哑谜，但我觉得某些人可能并不能理解哑迷。”60;62; “您是说，我？”60;62; “不是你，是其他的马穆鲁克。这么久的观察，我大概看出来了。莫卧尔那边，能够很好地领会精神。但马穆鲁克，大字不识一个，根本就不知天高地厚。你一个懂事，不代表所有人都懂事。所以，我把红线清清楚楚地划出来，就是为了防止你们进行‘自我毁灭’。别的没什么要求，好好活着就行。”60;62; “是，我会把您的话转告给其他人。”图曼深深地点头——因为这一点他本人也深有体会。马穆鲁克本身就是一个伪装成国家的佣兵团，团中头领大字不识一个，全部都是奴隶出身。再加上，他们又是被从老家抓来的。60;62; 就像动物有社交期一样，这些马穆鲁克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人格形成的过程中被热那亚人或者威尼斯人卖过来的。突然从家中来到这么个陌生的环境，还要被送到军营里进行洗脑式的教育，他们的心理实际上都有些不正常——就像太监不正常一样。60;62; 深处低位时，这些马穆鲁克的扭曲的性格尚且能被上位者的要求压抑住。但他们要是自己成了上位者，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他们会变成挣脱锁链的疯象，会干出让他们自己后悔的事情。60;62; 马穆鲁克现在就是一个疯象组成的象群，只有图曼一个人正常象。他之所以还没被弄死，首先是因为他块头最大。其次，是因为其他的疯象自小被圈养，并没有野外生存的技能，所以需要它这头正常的大象来带路。60;62; “其实...我也明白。追尾这种事，不用您吩咐我也不会去做。因为我最怕的，就是被其他马穆鲁克追尾啊。我在前头带领他们穿越撒哈拉大沙漠，但他们随时会从背后向我捅进来刀子。”60;62; “嗯。”朱由检忽然笑了，“那你知不知道，朝鲜为什么对朝廷如此忠心？”60;62; 图曼愣了一下：“这我还真不知道。为何？朝鲜对天朝的虔诚，简直像狂热的托钵僧。这到底是为什么呢？”60;62; “非常简单。如果你看过朝鲜的历史，就会发现这个国家根本就没有历史。他们原先是元朝的傀儡政府，还是个政变后的傀儡政府，自身并无立足之地。整个朝鲜的统治合法性，完全建立在对我朝的忠诚之上。没了忠诚，他们就什么都剩不下了。”60;62; “原来...是这样？那朝鲜内部是不是也像马穆鲁克一样，一团糟？”60;62; “没错，就是一团糟。朝鲜的国内矛盾已经激化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文武两班互相倾轧，列成十几份朋党之间以死相拼，百姓一出生就是贱民。然而，即使是这样，朝鲜王也高枕无忧。因为只要效忠天朝，他的合法性就无可辩驳。我想，你们马穆鲁克或许可以成为好学生——学学朝鲜吧，说不定你们也可以成为西方小朝鲜。”6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