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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水兄，好久不见。”60;62; “国姓爷，别来无恙。”60;62; 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下来，就坐在步辇里，朱由检坐在靠里的位置。这里可以让四个人玩大富翁，坐三个人谈事当然也很宽敞。这里什么都有，茶水、点心，还有各种小玩意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60;62; 三人中间的桌上摆着一个冰盆，盆上冰镇了西瓜。当然，其他两个人是没心情吃瓜的，只有朱由检在吃。这些本地瓜的瓜子太多，他正用牙签一个个把瓜子儿挑出来。60;62; 挑瓜子的朱由检看起来聚精会神。不过他还是竖着耳朵，听面前两人说话。60;62; “那么，国姓你也知道了，制台把我们两个叫到这里来，是让我们议一议这件小事。”60;62; “国姓，恕我直言，第一句话就有待商榷——这不是小事，这是国本。我们要在这个小小步辇里议的，是天下至大的国本。我想国姓你不会不知道。我想国姓你当然知道，但我姑且以小人之心来揣测一下：你是想要大事化小，维持现状。”60;62; “哦？你再说什么事？我做了什么事会动摇国本吗？”60;62; “松江米市。”张煌言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这就是国本。我希望国姓爷你能迷途知返，关闭松江米市，绝塞南海和东海的米道。粮米到底要输入多少，我们重新要朝贡来调控。这是朝臣的合议。”60;62; “等一等。”郑成功抬起手，“关闭米市并不由我说了算。”60;62; 郑成功没有把锅直接甩到朱由检头上，但他也给对面的张煌言提了醒。60;62;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当时开米市是为了应急，现在南北大定，国中不那么缺米了。这时候就应该适时而动，把松江的海贸米道掐断。所以我说，这是朝臣合议。”60;62; “小小一个米市，不至于那么夸张吧。”60;62; “不至于？如果现在不调控，南京城的米价不出三载恐怕要跌回永乐年，每石米价不到五钱银。”60;62;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米价低，人人吃米吃，这才能国泰民安啊。能一路跌回永乐年，这简直是太祖成祖显灵！赞美先皇陛下。”60;62; “国姓爷，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我都看过天书，我就用天书来和你辩经。现在和永乐年是一个情况吗？永乐年是什么百姓啊？是自耕农啊！是耕者有其田。现在的百姓是什么人呐？是佃户啊！佃户没有自己的田。永乐年一石米五钱银，尚且有利润。现在佃户被层层盘剥，利润本就微薄。粮价再这么一压，岂不是种得越多亏得愈多，种得越多死得越快？”60;62; “那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是地主，我家仅有薄田数倾，全族老小都靠这么些口粮田过活。同样的米价，永乐年行得通，隆武年就行不通了，这说明隆武年的人失德。谁占的田多，谁就失大德。我不说谁最缺德，反正不是我家。”60;62; 张煌言向前探身：“我不否认朝中文武确实缺德，最缺德的恐怕要数某位不可以透露姓名的东林魁首。但是，国姓爷，他们缺德是他们的事。你要做的事，是雪上加霜。”60;62; “先不说我是不是‘霜’。你都知道是雪上加霜，那你不去铲雪，干嘛非要先铲我这霜呢？雪可比霜更厚。”60;62; 张煌言反问：“张三用刀杀了一个病人。那杀人的是刀啊，还是病啊？”60;62; “病人要是没病，张三这刀能砍死他？”60;62; “他没病你就能砍他了？！不管有病没病，张三砍人是事实，他砍了人他就要流放三千里，发配充军。我们是在说，不管如何，你都不能砍人。”60;62; “好吧。”郑成功顿了一下，他在想词。他发现自己一直被张煌言牵着走，从“雪上加霜”开始就被他绕进去了。60;62; “我认为张三杀人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郑成功按着桌子，“如果你用张三杀人这件事来比喻松江米市，那么我郑某人在这件事里不是张三，我是杀人的那把刀！捉刀者乃是张三——张三是谁？满朝臣工都是张三！”60;62; “这是什么意思？”60;62; “松江米市并非单单为我郑家开，我只拿三成，七成是给朝廷开的——现在展境开海，重启荒田，还有西边的大?战，都要什么？要人。手上有粮才有人，光是修炸烂的黄河大堤就得用不计其数的粮来填。”60;62; “所以归根到底，朝廷要多少米，本来就有定数。而松江米市毫无节制，鲸吞南海和东海的粮道，贱卖大米——你要真想给朝廷效力，我给你出上中下三策。你想先听哪个？”60;62; “这...上策是什么？”郑成功问。60;62; “上策嘛。现在的问题是粮农活不下去，那简单，你出银子让粮农活下去就行了。你和朝廷合作，出资助农，就能做长远打算——农具、耕牛、肥料道，统统配齐。修桥补路，运米粜米，再给农民开无息借款的善堂。几年下来，百姓都要给你国姓爷立生祠呢，岂不美哉？”60;62; 郑成功面无表情；“我就知道上策是这种东西。南直隶几千万人，你当我奶牛吗？这放血几十年，任谁都能给放死。过过过。”60;62; “那你想不想听下策？”60;62; “下策是什么？”60;62; “下策就是——你把松江米市的大米全部染红！”60;62; “染红？染红做什么？！”60;62; “喂猪。用染红做标记，让国内的国外的米市脱离干系。凡是外来的染红米一律不准在市面上流通，只能喂猪做饲料用。这样国内的米市如何就和你没关系了。你只管喂猪，喂肥了猪杀了吃肉也是大功一件。”60;62; “这什么玩意儿啊！这是人能想出来的鬼点子?谁出的馊主意？”60;62; “你师父。当朝阁老钱公牧斋大先生。”60;62; “那他老人家可真是个妙人啊！这什么...奇思妙想。过过过！所以就剩中策了吧。中策是什么？”60;62; “中策就是你高价收国内的大米，至少翻倍，10钱银子一石，不能再少了。先把粮价抬上去，等过了这关什么都好说。”60;62; “我就知道你在这等着我！这么简单直接，你干脆一开始就让我选中策不就得了？”60;62; “不让你知道上策和下策是什么，你又怎么会选中策呢。好了，赶紧挑一个吧，就当你出钱赈灾，先把事平了。”6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