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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可以。”克里斯蒂娜点了点头，“圣典也好，米利特也好，都是很不错的主意。而且以我的情况而言，我也确实就像一个牧羊人一样。”60;62; “你这么容易就答应了？”60;62; “我不是随便答应的，我仔细想过了——还是像你说的一样，控制土地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口，各种方面的人口。不只需要有足够的实力，还需要家族内部人丁兴旺。而我，我最缺的就是人。如果没有人，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搞授权，只能分权。”60;62; “这俩，有什么区别？”这算是专业问题，朱由检打算仔细问清楚。60;62; “很多人都搞不清什么是授权，什么分权。实际上这两个看起来也差不多，但有一些本质的区别：如果你的下属有完成任务的承诺，并且受到你的约束，那就是授权。因为你可以监督他，他有义务完成你的命令；但如果反过来，他可以自己控制战略方向，不需要请示你就可以做到，那就是分权。”60;62; “那对你来说，‘授权’确实很难...”60;62; “没错，我想了很多办法。虽然授权和分权的边界也很模糊，但我甚至没有办法做到‘模糊的边界’那里，只会完全倒向分权。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监督那些，本来就只是冲着钱来的佣兵。骑士精神是个好东西，这可以保证骑士们会自发的，按照效忠于领主的道德标准来约束自己。但佣兵没有这玩意儿——或许以后会有吧，但现在肯定是没有。”60;62; “所以，你就觉得得换个思路？”60;62; “你提供的思路，或者说奥斯曼提供的思路非常有价值——我可以想到，如果只是通过层层的分封来管理土地，那么我天然就要和所有的封臣进行对抗。因为只要你去‘治理’就必然会和被‘治理’的人发生直接矛盾，这就涉及到治理成本的问题。但只要反过来，只要我不去治理，那当然就没有治理成本了。但我还是没搞清楚，奥斯曼是怎么...明明没有去治理，却还造成了沉重的压迫。”60;62; “这个我倒是知道。我们不是见过吗？”朱由检看着她，“就埃及的那些。”60;62; “那是...总督？啊，对，是牧羊犬。那么奥斯曼的利益，是通过牧羊犬来撷取的？”60;62; “我觉得是这样。因为这一切都基于一个治理原则——公平循环。这应该也是你最需要学习的，奥斯曼治理体系的精华之所在。这就像个心法，虽然不涉及到具体的措施，但所有的措施都自它而出。”60;62; “我以前好像听你说过，不过这好像是个历史名词？就像拜占庭一样？”60;62; “诶，这就是最大的不同——公平循环甚至都不是历史名词，奥斯曼人自己就知道有这个么玩意儿。是什么时候来着？”60;62; “15世纪。”奥古斯塔在旁边给他补了一句，“15世纪的奥斯曼编年史作家穆斯塔法·奈玛，他提出的观点，并且在之后被广泛认同。因为这种‘公平循环’的说法揭示了‘牧人统治’的底层逻辑，而且给了日后奥斯曼的统治以很大的启发。”60;62; “所以，公平循环到底是什么？”60;62; “就是——”朱由检抬高右手：“公平！公平！还是公平！”60;62; “你这不还是等于没说吗...”60;62; “不，这非常重要。因为公平循环里面，循环只是果，公平才是因。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公平开始。”60;62; “这怎么说？我没看到啊，我在欧洲待了这么久了，我都没看到奥斯曼哪里有什么‘公平’的样子，所以我才觉得这是不是什么历史名词，是后人写的。”60;62; “你，给她解释。”朱由检看向旁边。60;62; “好吧...”奥古斯塔合上书，“这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如果的真的很复杂，奥斯曼的苏丹们也不太能理解。这个原理非常简单，归纳到一个动作就是‘端水’，在每一件事上都把水端平。欲要夺之，必先与之。欲要予之，必先夺之，就是这么个循环；光说理论太抽象了，我们来说具体的例子。比如，克里斯蒂娜小姐，你随便举一个奥斯曼的‘人群’，再想想它怎么‘端’的水。”60;62; “人群？比如...耶尼切里？”60;62; “对，耶尼切里。你看，你算算账，奥斯曼从耶尼切里身上拿走了什么——他们从耶尼切里身上拿走了自由，拿走了童年。但他们给了耶尼切里什么？他们给了耶尼切里打开了黄金的大门，从边缘的乡村招募过来，将其拔升为统治阶级。”60;62; “诶？有道理，就是这么个循环吗？给他们权力，然后拿走另一些。或者先拿走，再补偿一些。那么基督徒呢？比如东正教徒？”60;62; “基督徒有保留自己信仰的权力——要知道，这已经非常宽容了。基督徒还有晋升为帝国高官的资格，成为苏丹的亲信之类。基督徒还有可以自己的米利特，不需要受到教法的管辖，在民事上可以自己治理自己。基督徒还免于兵役，名义上不受到战火的干扰；而作为宽容的代价，基督徒要多交税。你看，这又个循环。”60;62; “那...土耳其人呢？”60;62; “土耳其人的循环就最直接了——他们名义上是主体民族，可以少交税。但需要履行军事义务；另外所有土耳其人在法律上都不可以成为奴隶，这是教法所不允许的。这一点其实最关键，因为公平循环最直接的体现就在‘奴隶’这个群体上。”60;62; “比如...耶尼切里？”60;62; “对，你发现没有？土耳其人，还有其他回教徒虽然不会被当做奴隶。但正是因为当不了奴隶，才会被排除到治理体系之外。而奴隶虽然失去了人身自由，但却获得了金色的大门——这水端得一马平川，算盘打得啪啪响。不管是谁，每当他想到自己被奥斯曼拿走什么时候，都会庆幸‘嘿，我还有别人没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