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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寒，洛阳富裕的家庭开始点起了炭盆取暖。
韩殿臣骑着他的驴，身后跟着二十多辆临时从郑氏借来的车，上面堆得满满的全是木炭。
临近午时，崔白骑着他的青牛缓缓迎了出来，见到韩殿臣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乐不可支地朝韩殿臣拱了拱手，说道：“韩兄何以来迟？”
韩殿臣气喘吁吁地说道：“四百石碳，老子天不亮就从荥阳往这边儿赶，天那么冷，你就空着手来接我？”
崔白说道：“你先把碳卖了，我再给兄弟们接风洗尘也不迟嘛。多少钱一斤？”
韩殿臣指着后面的碳说道：“两文钱一斤。”
崔白瞳孔微缩：“是不是卖便宜了？不是说好的三文吗？”
韩殿臣指了指天空，说道：“还不到时候，现在天还不算冷，买碳的百姓并不多，卖便宜些，让他们多屯一点。”
农庄里目前的木炭存货都已经堆积如山了，首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个销路，快速把碳卖出去。
洛阳城内八十余万人，周边村落散户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万，两文钱一斤碳足够保证温饱线上的所有人都能够烧得起碳，而且是一片巨大的市场海洋。
崔白笑道：“那今日这顿酒得由你请客，你这可比我挣钱多了。”
韩殿臣耍赖道：“给你刷政绩，倒成了我挣钱了，我要真想挣钱，木炭卖两文钱一斤？你这狂生，自打出了博陵崔氏之后，身上那股狂劲儿就一扫而空，每日里只盘算着怎么挣钱。亏你穿得白衣胜雪，也不过是一身铜臭味罢了！”
“罢啦，是我韩殿臣识人不明，居然和你这种人引为知己，我真是愧对先贤呐。”
崔白冷笑道：“那你回去找棵漂亮点儿的树，把自己挂上去，去和先贤道歉吧。炭火生意我接手了，保证比你赚得多。”
韩殿臣摆手道：“那不行，我做的错事、恶事还不够多，见了先贤忏悔不到一刻钟就说完了，那多无趣？”
崔白鄙夷地瞄了韩殿臣一眼，便引着他路过天街，往北市走去。
北市离正平坊不远，主要经营布匹、丝绸、铜器等等奢侈品，主要客户是当朝的公卿权贵们。
一些相对比较超前上品，也多是选择在这个地方出售，都是些约定成俗的习惯。
浩浩荡荡二十多辆碳车挤进了北市，也没人吆喝，就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普通碳一斤二文钱，硬碳一斤二十文钱，核桃碳一斤五百文钱”。
崔白仅仅留下几个衙役维持秩序，便拽着韩殿臣往附近一家酒肆的二楼去，二人一边喝酒，一边注视着碳市的一举一动。
韩殿臣浅尝了口酒，对崔白说道：“上次我就想问你了，这葡萄酒尝起来如此新鲜，恐怕不便宜吧？”
崔白眉毛微挑，好奇地问道：“你不是山中野人么？还懂得如何品葡萄酒？”
韩殿臣打了个马虎眼，说道：“我师父是神仙嘛，神仙家家的，喝个葡萄酒很过分吗？”
崔白笑道：“神仙喝葡萄酒倒没什么可过分的，神仙出山还要了几年饭就比较过分了。”
韩殿臣佯怒：“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啊，我可生气了。”
崔白表情微滞，佯装赔罪道：“那好吧，我自罚一杯。”
说着，举酒欲饮。
韩殿臣赶忙拽住了崔白的胳膊，一口饮尽他杯中的葡萄酒，笑道：“赔罪却要自罚饮美酒，我可不卖你这个便宜。”
崔白倒也不介意和韩殿臣用一个碗，只是打趣道：“韩兄真是个妙人。”
韩殿臣摇晃着酒杯，说道：“好久没喝过这般琼浆玉液了，现在市面上卖的绿蚁酒，上面飘着的都是绿色的东西，我看不惯，也饮不惯。这葡萄酒你待会儿得给我带几瓶走。”
崔白戏谑道：“几瓶？你知道这一瓶葡萄酒多少钱？”
韩殿臣问道：“多少钱？”
崔白伸出一根光洁如玉的手指来，抿着嘴，没有说话。
韩殿臣道：“一钱银子？”
崔白摇头。
“一两银子？”
“非也。”
“难道是一两金子不成？你开什么玩笑。”
“还真就是一两金子，就这，多少人想喝还喝不着。”
韩殿臣只觉得自己喝下去的酒液火辣辣的，像是吞下去了一整块金子。
按照一般的比例来算，一两金子等于十两银子，一两银子等于一千钱，也就是说，这一瓶酒就一万钱。
看着楼下自己那一车炭才卖几千余钱，韩殿臣死的心都有了。
两车碳才勉强能买人家一瓶酒，这不是鬼扯呢吗？
第二产业收割的力量比奢侈品还是差得远了。
崔白看着韩殿臣阴晴不定地表情，面带笑容：“你是不是想抢他们了？”
韩殿臣点点头。
要不是缺兵短粮，他真想干上一票大的。
忽然间，他脑袋里灵光一闪，问道：“现在市面上的碳多少钱一斤？”
崔白不愧是洛阳府尹，对洛阳的物价一清二楚：“现在还很便宜，大概要五文钱一斤，咱们当时按三文钱算，其实是按贱卖算的。”
当下还没有发明烟囱、铁炉等物品，取暖主要还是靠炭盆、暖炉。所以对于百姓来说，木炭的质量很重要，不能冒烟，否则容易引起窒息。
而不冒烟的木炭，则需要在窑中尽可能多地把油脂等产生烟的物质给化掉。
只有韩殿臣所建造的这种大批量专门生产木炭的碳厂，才能生产出如此优质的木炭。其他包括世家在内的农户自己烧窑造碳，不光成本远远高于碳厂的造价，产量也差碳厂太多，根本就没有他们的活路。
某种意义上说也是门垄断生意。
此时，楼下的碳已经被某个世家的管家统统都给收购了，看他那飞扬跋扈的模样，只怕身后的主人来头不小。
卖炭工得了钱，来找韩殿臣回了声报，便得令买了些酒肉，带着一干衙役和工人前往洛阳府衙歇脚。
而韩殿臣则轻轻摇晃着酒杯，轻笑道：“呦，大客户上门了。”
崔白打量下面那跋扈的收碳者，说道：“这帮人恐怕是想囤货居奇啊？”
韩殿臣道：“小白，你说明日我若将普通碳涨到三文钱，他们还会不会买断？”
市价五文，即使涨到三文钱，其中也还有至少两文钱的利润可图。
无限接近一倍的利润，恐怕很难有人不动心。
崔白问道：“怎么？你准备在我动手之前，先动他一笔？”
韩殿臣敲打着桌面，心里面暗暗盘算着买空卖空的操作手段。
奢侈品有奢侈品的玩儿法，大宗货物有大宗货物的玩儿法，只要赌徒肯上桌，就没理由不让他光着屁股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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