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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血洒黎明 > 第15章 边陲躁动 第十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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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心底狠狠骂着自己,嘴上却毫不留情的一鞭鞭抽打这个柔弱女人斑驳的身体。我知道我现在看起来是个混蛋,我在加深一个人的痛苦以减轻自己的痛苦,这样很无聊很无耻,可我乐在其中。我在心理揣摩着知春将会做出的一切反应,但显然我不够了解她。她以一记响亮的耳光回应我,响亮到跑开在排头的医生新兵也忍不住回过头来看。“这样你会觉得好受些吗?”知春面色潮红得盯着我的眼睛,那使她冰冷愠怒的眼神多少有些斗鸡眼,我以我仅有的右眼和并不存在的理直气壮盯着她。右脸颊火辣辣得疼,这多少使我觉得有些气馁,我一味的调拨惹起了她的反击,可她却连反击的时候都细心得避开了我负伤的左脸,而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反抽了我的右脸。这变得很无趣,我自上阵既已败下阵来,于是我选择沉默。

    幸而打破这种沉默的人不是我,那给了我一个维持尊严的台阶,虽然我不觉得我还有尊严。“快走!”王宇追上来时拍了拍我的肩膀,于是我索然无趣的挪动脚步,知春似乎不准备就此罢休,她一边转身走过我,一边忿然得嘲笑着我:“不要把你那点小心思用在我身上,我要对死去的和活着的负责,而不是像你一样只会逃避!”

    此后的一路上我们继续着低头奔窜,而在这段并不平坦的逃亡路上,我们丢掉了一直嘻嘻哈哈的瘸子,那个医生新兵,紧随而至的枪声催促着我们的脚步,我们甚至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去察觉。直到我们在一处山涧边甩掉了追兵才发现我们现在是三个人了。气氛压抑,在悲伤下早已麻木的心脏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蹦跳出来,破旧的作训服紧紧粘在身上,我扶着一棵依水的老树,以使我抖颤不止的双腿得以喘息。溪水清澈见底,映着正午明媚的阳光,映出一个新兵孩子气的脸。在亡命的逃窜后,我们一行凌乱得歪歪斜斜或靠或躺,王宇自山涧里打满水的水壶递到我的面前,我用抖得厉害的手摸索上衣口袋,我记得那里还有些净水片。“我放过了……”,王宇单手扶膝声音干哑。我接过半满的水壶送到早已干裂的唇边,一股清凉甘甜自舌尖延伸至食道直达胃肠,嗓子里烟熏火燎的感觉顷刻得以缓解。我在享受山泉润泽之时不自觉的瞥了知春一眼,她在擦枪,低着头,半散开的头发滑下几缕粘连在一起,疲惫的瘦小身躯正呈现出一股不让须眉的英姿。这是一个爱干净的姑娘,她曾把自己比喻为她惜之如命的手枪,那把正被她反复擦拭的手枪。

    短暂的休息后,我们在外围蹑手蹑脚得搜索,一个建在山顶的球形雷达站映入眼帘,我们急需补给,食物和弹药不足以支撑我们走出这片天空,或许医生新兵早我们一步被雷达站的战友营救,于是我们摸索着向雷达站靠近,企图得到补充,企图寻得失踪的队友,企图联络上军区或者其他什么人……

    在我们渐渐缩短着和雷达站的距离时,一个五人的巡逻小队散漫得自左前方走来。我伏在草丛中静静观察着,排头是个大胡子,头戴黑色贝雷帽,颈围迷彩围脖,黄棕色迷彩作训服外套着厚重的避弹衣,斜持了一把m4a1。很明显,这些人不是友军。他们停在了我们藏身的草丛不远处,我屏着呼吸,“哒哒哒……哒哒哒”他们把子弹随意打在任何可疑的目标上,一发流弹钉入距离我的鼻子三寸的泥土中。他们大呼小叫得离开,一如他们大呼小叫着出现。我从草稞子中抬头,他们最后的背影消失在我们右前方的密林里。之前的射击完全是他们打草惊蛇的举动,他们打了草,蛇却没有受惊。我们聚在一处以商量下一步行动。“怎么到处都是这些人,我们究竟跑到哪儿去了?”王宇在问我,显然他很疑惑,可是我哪知道,于是我不理他,王宇挠了挠脖子上被蚊子叮出的包。“进了雷达站就知道了。”伏在一旁的知春轻声肯定的说。即便用我仍如浆糊的脑袋,我也觉得她是在送我们去死,送一班最后的残余去死,所以我忘了那一记响亮的耳光,我不冷不热的问:“你要带我们冲锋吗?”王宇没有说话,显然我同样问出了他想问而问不出口的话。知春显然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她的眼神又变得冰冷,仿佛正在看一具尸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讨厌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就如同我讨厌被人当作尸体围观,可我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剩最后一个弹匣,只压了十多发子弹,食物早就连同背包遗失了,我吃够了野果和树叶,即使是去送死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我们在暮色中潜入雷达站外围,这里的防守并不严密,除了必要的哨兵和巡逻队外,我们没有发现更多的敌人。而所谓的哨兵却聚在了一起就着远处的灯光打扑克,我不知道外军也打扑克。因为是潜入,所以我们尽可能的不用枪,所以我们握着刺刀分别割破了敌人的喉咙。我们迅速把哨兵被割喉的尸体拖入身后的阴暗,在收缴了他们五花八门的武器和弹药后,我们没去碰厚重的避弹衣,那种东西除了降低我们的灵活度以外,根本就是个笑话。

    高高耸立的球形物体遮挡了半幅夜空,夜空下的我们在生死线上互为倚仗的舞蹈,我们挥舞着映射月光的刺刀,一次次自黑夜中出击,一次次隐入黑夜。这是一场宣泄愤怒和压抑的战斗,一场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屠杀的战斗。我形同杀鸡得收割了又一名士兵的生命,浓稠的血浆喷洒出来,浸透破败褴褛的衣装,染湿浓重如墨的夜色。“砰——”一声枪响回荡夜空,我循声而望,知春的刺刀正在划破一个喉咙,并完成了割裂的动作,倒下的强壮尸体手中提了一把步枪。倒下的尸体和回荡的枪响打破了寂静的节奏,我们欺身闪进不远处洞开的大门,门内一片狼藉,散落的不及整理的内衣和尚未干透溅洒了一地的涂料之上,一个赤膊满是胸毛的男人一边扎紧裤带一边嚎叫着向我们冲来,我把5.56毫米子弹打入他的左胸,于是他的吼叫声与冲击的身形戛然而止。我们向内摸索,一个身着宽大男式衬衫勉强遮体的异域女子静静站在我们面前,一把手枪如她一般安静得指着我们,“砰——”枪声响起,她和她未及扣动扳机的手静静得死去,大片的鲜红在洁白的衬衫上如画卷般盛开。女人是个军官,我们从散落满地的狼藉中找到了她的军装,是常服而不是作训服。

    这是一场不平衡的战斗,我们凭借夜色的掩护弥补了人数的劣势,吃掉了毫无准备的敌人,整个雷达站在我们面前掀起她神秘的面纱。

    我们得到了我们想要的和不想要的补给,整整齐齐码在一起堆满屋子的罐头、药品……但是我们没有找到合适的子弹,于是我们拿起了敌人的武器,装上了敌人的子弹,准备迎接敌人的反击。一分钟后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我踹开了最后一扇半掩的房门,这座雷达站再有没有一个活着的敌人,只有一部老式的电报收发机安静得躺在那里,在这种时代出现这种东西似乎很不可理解,但结合它经常被使用的情况来看,那至少代表了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

    在联络军区和国安局上我们起了一点小小的分歧,一向服务于情报科的知春说出了她的理由:“我可以肯定你们信赖的军队内部出现了问题,否则这一路上遭遇的伏击该怎么解释?国安局情报科科长的为人我很了解,所以发报联系国安局更为稳妥!”收发电报和与女人讲理这些事情本就不是王宇所擅长的领域,他向我投来求助的眼神,我耸耸肩,无论联系到谁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我只想回我的部队,回我的七连,回家。

    国安局西南分局情报科科长曹步仁拧着眉毛伏在办公桌前,这次他不坐沙发了。曹步仁的手里捏着一份刚刚被送到他手上的电报,电报内容很简短,却是直接发到情报科的,他看着那个代号,那是他的得意门生,他的左膀右臂,他视为女儿的存在。他搞不懂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绝对不应该出现的地方,他搞不懂她为什么会和尖刀小队的人混在一起,他甚至搞不懂为什么陈生的人没有把她和尖刀小队的人全部杀掉。那样他就不必做这样艰难的选择,可现在,他甚至不能装作从没看到过这份电报,因为送报的人还在门口恭敬得站着,他是她的人,他如一条忠诚的狗,默默等候着别人宣布主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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