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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宾小姐在一座蜿蜒而上的螺旋楼梯口停下了脚步，守在楼梯口的一名黑衣男子接过了迎宾小姐递上的请柬，透过黑黑的墨镜打量着一身休闲装的谭松，片刻后将请柬交还到了谭松手里，让出了身后铺着锦毯的阶梯。
谭松扶着圆润光滑的汗白玉扶手拾级而上，踩过柔软的地毯来到了二楼，第二个和第三个戴墨镜的黑衣男子拦住了他，他被要求查看请柬和证件。如果不是知道是来赴宴，谭松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国安局总部。
走过甬长的华廊，第很多个黑衣人在谭松面前推开了他守卫着的华丽的对开木门。嬉笑声和着悠扬的音乐淹没了情绪低落的谭松，他整了整并无褶皱的衣领，呼了一口气，脸上堆起笑容迈步走了进去。
一位端着香槟系着领结的侍者自谭松面前走过，“嘿！谭组长！这儿！”
谭松在攒动的人头间看到穿了一身笔挺白色礼服的黄自善，显然他也受到了邀请，并且已经和谭松叫不上来名字的名流聊得火热。
黄自善脸上挂满了笑容端着只留了底的一杯红酒走到谭松面前，“你迟到了十分钟，我几乎以为你不来了呢。”
“呵呵，你来得倒是挺早，想必收获不小吧。”
谭松尽管对这种场面上的应酬很不擅长，可也不难分辨出那一脸的皮笑肉不笑，尽量以一个热切的微笑回应着。
“谭兄取笑我了，我不过是和军区的几位朋友说说闲话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黄自善说着便把谭松引到了他刚熟络的朋友桌前，
“各位，这就是曹科长手下的头号干将谭松，在我们情报科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才啊。”
“哦？久仰谭组长大名。”
“恩，据说谭组长曾破获过多起我军中肖小的反叛事件，真是正我军名壮我军威大快人心，不愧是值得我们年轻一辈学习的楷模，不才仰慕得紧啊。”
“是啊是啊，闻名不如见面，众人皆知谭兄功绩卓越，却不想其人更是一表人才，称得上人中龙凤啊。以后还希望谭组长能和咱们弟兄多多走动啊。”
一个接一个的高帽子套了下来，对谭松而言，却如同一个个的枷锁。这些嘴上口口声声说着仰慕敬佩的屁话的人却没有一个起身的，至多只是举起杯中的酒遥遥对着谭松点了点头，大部分的目光却根本不在谭松身上。谭松心里虽然不齿这般人虚伪的作派，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容。他真的想要逃，可他不能这么做，一来他不能驳了人家金贵的面子，二来，他不甘像个灰溜溜的老鼠一样落人笑柄。
黄自善看似随意得坐了下来，却似乎坐下后才意识到自己坐在了主宾位上，遂作势起身让座，在引得一番客套之后才理直气壮得靠坐了下来，嘴里念念有词得说着：“诸位太抬举小弟了，我也就是个在科长跟前跑跑腿的小角色，怎当得起诸位的厚爱啊。”谭松苦笑，看来黄自善和这些人已经不仅仅是熟络这么简单的关系了。
众人一一落座，却单单给谭松留了一个下手的座位，谭松自知众人并未把他这个过气的情报科红人放在眼里，虽心有不忿，可也只得坐了下来。这一坐下来，谭松反而想起王海燕曾告诫过他的话，便释然了，他只当自己是来吃饭的。
宴会从布局上分为两个部分，一边是专为各要职领导布置的自助宴席，一边是为谭松黄自善之流准备的流水席。虽说是流水席，内容却十分丰盛，这倒满足了谭松填饱肚子的欲望，于是在众人举杯忙于应酬的时候，谭松可以自顾自的享用美食。
席间除了黄自善出于同事关系偶尔向谭松邀杯外，没有人愿意和一个过气的红人交流，甚至于刻意忽略了他的存在。不过，这种平静很快被打破了。酒过三旬，原本聊得火热的人或许是以为自己靠上了国安局未来的红人，或许只是因为无聊而想找些乐子，于是他们开始出言撩拨谭松。
“黄组长，据闻这情报科的前身是对内保防侦查处、对外保防侦查处和情报资料中心处，现在三处合一科，您这也算是处长级别的高官了。可我怎么听说你们科里最近抢起了地方片警的活计，改抓小偷了呢？难到是外国的谍报人员乔装改扮来考察咱们国家的治安情况吗？”
“田兄田兄，你那都是道听途说，做不得真，我可是亲眼看见情报科的弟兄们帮着修下水道呢。只是不知道这家的下水道里是不是藏了这户开餐馆的人家通敌的重要情报，啊？哈哈哈。”
黄自善微微一笑，别有深意得瞥了只顾低头吃饭的谭松一眼，端起了酒杯，“王兄田兄说笑了，我组下的人虽然比不上谭兄组下的豪杰，但也是有身份的人。他们怎么会去干这种扫街大妈都懒得管的闲事呢，你们一定是眼花了，罚酒一杯，罚酒一杯。”
谭松心里知道这是有人成心要给自己难堪，他本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自然不甘就这么平白受人排挤。他端起面前晶莹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见众人的眼光都在有意无意得看向他，便索性放下了杯子，笑眯眯得看向众人。
“诸位说得不错，最近情报科确实接到过抓小偷和修下水道的任务，不过作为执行人员，我们组只管执行上级下达的任务，绝对不会无聊到去揣测发布任务的人的想法。”
谭松虽不喜这种鱼目掺杂勾心斗角的应酬，但这不表示他是只没牙的老虎。三两句下来，便教众人乖乖的闭了嘴，毕竟没人敢出言质疑曹科长的决定，至少他们在明面上不敢。
事实上曹步仁并不是今天这场宴席的发起人，他也不想现在就把自己的关系网公布出来。可他的幕后老板陈生已经等不及了，他派李振国在昨天晚上送了曹岑的一截断指和一颗子弹到他的床头，于是他不得不花重金摆了这场鸿门宴，并且向国安局昌都分局的老局长发出了请柬。
曹步仁忙碌在三五成群的各高官之间，推杯换盏间悄然下令封锁了摆着自助席的整个三楼。
曹步仁举起手中的高脚酒杯挺着身子，清了清嗓子以吸引人们的注意，“各位领导，各位同僚，今天是我曹某人五十寿诞的日子，承蒙诸位抬爱，我曹某人自觉风光无限。可你们有人在想啊，五十岁办什么寿宴啊，这姓曹的是要敛财吗？”
曹步仁顿了顿，引得众人或是哈哈一乐，或是窃窃私语，继续说，
“我说no！在场的都是我曹某人三生有幸的至交，可惜啊，你们都忙，我也忙，我就想着借我五十岁生日这天，腆着我的老脸，请大家啊，好好的聚一聚，联络联络感情啊。顺便和大家表个态，有我曹某人一天干饭吃，我就不能让我的至交们喝汤。来！干了！”
于是在热烈的掌声中曹步仁干完了杯中的红酒，众人三三两两得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遥敬着今天的寿星。
曹步仁自攒动的人头间瞥见了半鬓花白的老局长，他的保安团团长张尽忠正替老局长婉拒着一位高官敬来的酒。曹步仁虽稍有不悦，可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要落了地。一个怯生生的侍应生在经过曹步仁身边时不小心把半杯红酒洒在了他的裤脚上，侍应生手忙脚乱得蹲下身子一边在曹科长的裤脚上皮鞋上擦拭着，一边用和蚊子哼哼差不多的音量轻轻得说：“十分钟后，卫生间左手边第二个窗口。”
曹步仁在侍应生起身时点了点头在侍应生的肩膀上拍了三下，并随手塞了两张红票打发他走了。曹步仁看了看表，距离舞会开始还有五分钟，他随手拿起一块侍应生端来的蛋糕，迈着略显臃肿的步子一路和各位高官们寒暄着向老局长一步步靠近。
悠扬的音乐响起，年轻帅气的主持人*着标准的普通话抑扬顿挫得调动着全场的气氛，这是酒会后的附赠节目，曹步仁也学着西方人洋气了一把，特意请来了国内知名的一支西洋乐队来担任伴奏。
三三两两的高官们也被这新颖的安排吸引了，有样学样的邀请各自意中的舞伴，扭动着酒足饭饱的大肚腩。
曹步仁来到了老局长的身边，一边小心得端着吃剩下的小半块蛋糕，一边殷勤得献着媚笑，“局长，您能来真是太好了，怎么不去玩玩？”
“呵呵，我手下的大将摆寿宴，我这个做领导的岂有不来捧场的道理。恭喜恭喜啊！”
老局长慈眉善目，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风范，虽居高位却并无半点官威，曹步仁觉得待在他身边几乎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曹步仁含腰陪着笑，却在不小心得一弯腰中弄掉了托在手上餐盘里的小半块蛋糕，这一小块蛋糕又非常不巧得落在了老局长的裤子上，曹步仁忙自老局长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一块沾染了些许油污得手帕，慌乱得为老局长擦拭着，却越擦越脏。后来曹步仁干脆不擦了，垂着手，低着头，静候着老局长的责骂。
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老局长并未责骂手忙脚乱的曹步仁，他微微抬手，一直恭立在老局长身后的张尽忠忙走上前来搀扶着老局长起身。
“别紧张，不过是些油污罢了，不碍事，不碍事，你去忙你的吧。小张啊，扶我去下洗手间。”
曹步仁小心翼翼得立在老局长身侧，“我真是该死，扫了老局长的雅兴，还是我扶您去吧？”
“不用了，今天是你的寿宴，该你忙的事情还很多，可别怠慢了其他贵客。”
“这怎么行……”
曹步仁满脸的愧色，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恰巧一个侍应生托着一瓶红酒自旁边经过。曹步仁一把拉住惊慌的侍应生，险些弄打了那瓶名贵的红酒。
“你带这位老先生去下洗手间，出了差错小心你的饭碗！”
“呵呵，你这孩子。行了，现在你放心了吧？时间不早了，快去忙吧。”
老局长乐呵呵得摇着头在保安团团长张尽忠和小心翼翼的侍应生的搀扶下离开了。
后来，酒会继续进行着，可再没有人见过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就在整个宴席已经接近尾声时，一辆挂着军牌的黑色奥迪停在了金伯爵酒店的门口，车门打开，一个身穿白色礼服十分俊朗的年轻人缓缓走下车，他拄着一只黑的发亮的手杖，陂行着踏上了红艳如血的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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