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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节分明的手托起面前精巧的下巴，轻微抬起，仔细打量后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妮子，可本王也并没有非要你不可的道理……”
手指随即撤离，伸向一旁的酒壶准备斟酒，对眼前的女子并未再多留恋。
玫瑰有刺，他虽说偏爱美人，却也懂得有些美人是碰不得的道理，特别是带着目的自荐的女人。
舞姬似是没料到齐王会直接拒绝，睫毛轻轻颤动间，随即双手灵巧的转了几圈，似做了个结印的动作——
那酒壶就如同长了脚一般，醇香的酒水自动倒进越明齐手中的酒杯里……
见他挑眉似是惊讶，舞姬咯咯笑了两声道：“拥有民女，殿下必定不会后悔。至少民女还能为殿下斟酒不是么？”
越明齐略微思考片刻，仰头饮尽杯中酒，笑道：“如此，本王是非要不可了。你叫什么名字？”
舞姬回道：“民女燕归，月燕归。”
越明齐听闻未加思索便将她扶起，笑得意味深长：“似曾相识燕归来，却不知你从何而来……既然如此你便留于本王身边，斟酒罢了。”
燕归答了声“是”，掩面轻笑。
众宾客随即反应过来，纷纷举杯道贺：“齐王大寿，又得一佳人，祝殿下双喜临门。”
……
“等一下，”还未等齐王回答，原本安静的褚云天猛然站起身，走近道，“殿下不可，此女来历颇为可疑，断不能轻易的留下！”
齐王“哦”了声，抚了抚下巴，一举一动都透着邪魅：“褚王何出此言？”
褚云天道：“此女为何偏偏在殿下大寿的时候出现？而且身上疑点颇多，殿下断然不可轻信……”
越明齐凝神片刻转而问燕归：“褚王之话也不无道理，你有何话要说？”
燕归面似无奈，撇嘴道：“燕归不过一介舞女，无依无靠，游历至南越幸得锦绣坊管事好心收留，今日里也不过是想寻得一安身之所罢了……”平常的叙述却包含着淡淡的委屈，令听者无一不叹息。
“那你是从何处习得这咒焰之术，你与‘灵川一族’又有何关系？”褚云天上前一步，咄咄逼人。
在南越无人不知，这咒焰术乃是蜀灵灵川一族的独门秘术。
燕归听闻状似惊讶：“燕归从前游历之时偶遇一仙者，他见民女资质尚可，于是传授这咒焰术。燕归能为殿下献舞已是幸事，又岂敢高攀灵川一族？”
“这‘九月舞霓裳’又岂是谁人都会？”有好事宾客忍不住大声询问。
在坐的宾客大多为南越权臣商贾、自然都晓得，那百年前灵川一族的大小姐灵川曦月就是以“九月舞霓裳”艳惊南越，可惜美人早逝。
自她之后“九月舞霓裳”再不曾有人能舞，成为一曲绝响。
唯有当初见过的人还会偶尔感叹，那么漂亮的小灵姬，那样出众的舞艺，竟是躲不过红颜薄命……
“一支舞曲罢了。许是燕归听闻南越灵姬的美名，心生钦慕刻意模仿而已……”燕归回答虽有推辞的嫌疑，倒也字字在理让人挑不出毛病。
与褚云天视线相对，这一次没有嘲讽，眼神深邃，似是一坛美酒，仅仅是看着就能让人深陷其中不愿醒来……
过了许久褚云天依旧未曾移开眼。
觉得有些不妥，燕归转过头，带动一截柔顺的发丝滑落，她抬手拢了拢往耳后推开，手腕上的紫色琉璃链晃花了眼。
眼前的女子，带来惊艳的同时却也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从她刚刚出现的那一刻起，褚云天便心头突突直跳。这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容貌和声音，却偏偏吸引着自己想要靠近。在怀疑的同时带来强烈的不安，想要证实却又胆怯，这也是自己方才失态的原因。
道不出是何原因，此刻他的心中很是压抑，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开口却偏偏控制不了自己。若仅仅是巧合未免安排的太过刻意，可若不是巧合，难道……
想到这里面上一沉，尽力忽略掉心头的异样，褚云天走上前两步，扣上燕归手腕，拉至面前：“连你这身穿着，你身上的琉璃珠也都是模仿不成？”
因着说不出的烦躁，连说出口语气都不自觉变得急促了许多。
在众宾客眼中，舞姬打扮艳丽也不过是为了引起看客的欣赏和赞美，虽出位了点到也没什么妥。只有少数几人才深知其中缘故——当年的那位小灵姬便是最爱穿着绯红的衣裳，长裙纤腰，眉间一点朱砂，那玲珑剔透的琉璃珠更是衬得她小小年纪便风华绝代，无人能及……
“请褚王自重，”燕归面上露出羞愤之色，没有多加考虑便迅速收回手，愤然道，“褚王估计是嫌弃燕归此身打扮比不上灵姬，是民女逾越了……纵然如此，褚王也不必出言百般为难。”话语间停顿了下，眼中更有着有不加修饰的厌恶：“放眼五国九洲，天下之大巧合之事何其多？燕归无能，就不劳烦褚王如此关注了。”
一段话说得软硬皆施，倒是呛得褚云天不好再开口。
“说的好！自是如此褚王也就不必再多说了，”越明齐配合般的鼓了鼓掌，干啪啪的声音猛地响起换回众人的神思，他挥袖揽过燕归道，“这般伶俐的丫头，本王是断不能错过了！”此番举动引得燕归先是一愣，不过很快便在齐王的臂中娇嗔的笑。
褚云天不着声色地看了看齐王的手，眉头微皱道：“请殿下原谅云天逾越，此事涉及到本人一块多年的心病，若殿下能够割爱，在下必定感激不定。”
越明齐“哼”了声：“你既知道逾越，那就不该向本王开口。”
褚云天咬咬牙：“请殿下成全。”
此话一出，空气中立刻多了些火药味。
事情发展到这里，是已完全出乎众宾客的意料了。更有甚者在心中感慨今日宴会竟能见到二人红脸，可真真是不虚此行……
褚云天的话里明摆着是表示出不愿放人的意思，这是要公开与齐王撕破脸了么？
在南越，此二人各成一派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相互间的争执也持续了百年之久。百年里二人各执重兵，分庭抗礼，也从未分出过胜负。这明里暗里是都有不合，但却从未搬上过台面，可见在两人都没有明显胜算的时候，显然是不愿轻易扯破脸的。
今日里突发起争执就为了眼前这舞姬？
虽说长的是美了点，身段是柔软了点。
可在众宾客们看来，这大多是不愿意相信的。要说齐王多情也就算了，可这褚王可是出了名的自律，平日里的作风也是严谨的很，说是平日里不近美色都不为过，岂能被这等舞姬所诱惑？
又有反应机灵的连着之前的事串起来想一想，估摸着是因为这舞姬会咒焰术，那就必然与灵川一族脱不了干系。而这灵川一族嫡女灵川曦月恰恰就是褚王妃！有传闻说褚王妃当年是跳崖而亡，不过至今未曾见到尸骨，难不成是想借此打听些什么？
这褚王到底还是深情……宾客在心底里暗暗佩服。
不管这各人心中是如何想，面上是不敢露出半分端倪的，还得保持着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可耳根子恨不得贴得更近些，模样瞧着也是幸苦。
可身为全场目光中心三人倒是不着急，相互对峙比着耐心，并未有人先开口。
众人等得正要不耐烦……
“两位可否听在下一言……”没人想到这率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坐在齐王右手边的牧大人——牧子歌。
这位大人是从宴会一开始就未曾多说话，只不过在一旁安静地喝着酒。喧嚣热闹的环境都好似与他无关似得，在两王的对峙中，也安然守着自己的一块天地，不参与其中倒也绝不会让人忽略。
这不，一开口便引去了全场的目光……
定眼看去，这牧大人身上不过穿着极为普通的白色衬里，外头披着一件紫色罩衫，发色微深一度自肩头垂下有点慵懒洒脱的味道。这半靠半卧于座椅间，自成一景，眉眼间那股淡淡的忧愁也很是别具一格，即便衣着普通也遮掩不住一身贵气。
都说这牧大人性子温和，往常待人最是温柔，只是近些年不知怎么的，突然转了性子，人也变得生冷了不少。
这不，此时浑身写满“满生人勿近”的气场使得在场的宾客没几个敢靠近的，就是多看一眼也不敢，生怕亵渎了牧大人的光辉……
这让他原本的光芒黯淡了不少。
眼下，牧子歌稍微直起身调整了下坐姿，修长的身姿就让众宾客舍不得移不开眼，心中直发紧，更有甚者明显感到呼气不顺；牧子歌伸手托了下脑袋眼神不知飘向哪，俊美的容貌就让众宾客用手捶了捶头看得目光发愣，有女宾客惊呼一声甚至快要晕过去，还好被侍从眼疾手快给扶住；牧子歌清了清喉咙，开口道：“燕归姑娘既然已经表明态度，褚王本不该再勉强。只是或许牵扯到褚王家务事，草率决定亦是不妥。不如请燕归姑娘先去在下附中做做客，等待两位殿下商讨好再为定夺也不迟……”
此言一出，众人惊的下巴就快掉在地上，纷纷从美景中醒来，也不管是否得当，就这么大声讨论起来。
既然说起这牧子歌，就不得不先介绍一下他的身份——
牧子歌本是南越皇族中人，算起来也是齐王和当今南越王的弟弟，只是厌恶宫中尔虞我诈的权利斗争，早些年便随着高人修道去了，连姓都改为随母姓。
整个五国都奉行修道，对修道之人极为敬重。于是牧子歌就成了极为特殊的存在了，虽无军权但其能力仍然让众人不敢小觑。
南越上下对其尊称牧大人，很是敬仰。
牧子歌并不参与皇权党派之争，只是其母妃与齐王母妃本是亲姐妹，二人又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要深厚些，连带着容貌也有着三分相似，这顺理成章就被世人归为齐王一派了……
当初如若不是灵川一族与褚家联姻，助了当时的南王一臂之力，如今这南越王还指不定是谁呢。
……
“子歌，你这是为何？”褚云天毫不掩饰惊讶，面对牧子歌，他也得礼让三分。
牧子歌侧头沉默，神情是一如既往让人琢磨不透：“也不过是想替二位殿下分忧罢了，若是为了这一舞姬伤了和气岂不让大家笑话？”
“没想到子歌你也会理这等闲事……燕儿你可给本王找了个好差事啊！”越明齐的惊讶转瞬即逝，掩饰地很好。
语气也一如先前随意，并未从话语中听出有任何的不满。
一旁的燕归仍是一语不发，因刚好站在逆光处，众人看不到她的反应。
由着牧子歌的掺合，此事似乎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眼下的僵局势必得有一人解开，只是没想到这关键的一人竟然会是莫湘篱。
“殿下，”俏生生的嗓音自角落边响起，“民女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莫湘篱安静的听完后，开口说了一句便迎面走来。迎着阳光，碧绿的衫子似湖水般清凉，裙边处绣着荷叶隐约透明，反射着柔和的光亮。再看容貌，柳叶眉杏核眼，巧笑倩兮里透着温婉……
看的众人是一派心旷神怡。
齐王“嗯”了声道：“对于美人的话，本王一向是洗耳恭听的。”眼中流露出的欣赏也并未加以掩饰。
对于越明齐来说，深知“好花堪折直须折”的道理。美女之于他就如同美丽的鲜花，那都是需以同样的方式温柔对待的，是万万不可辜负和错失的。
“殿下过奖了，”莫湘篱略微福了福身以示行礼，笑盈盈道，“民女斗胆，以锦绣坊歌姬身份陪同燕儿留在齐王府，以为齐王贺寿的名义多留几天，褚王和牧大人若有疑惑尽可去求证。这样一来也可避免不必要的误会，齐王意下如何？”
越明齐略微思索，点头道：“本王就依莫姑娘所言，两位意下如何？”
到此时，事情的发展早已偏离预计的轨道，看样子也非自己所能控制，褚云天并未继续纠缠：“那就依齐王所言。”
说完随即告辞离开。然而牧子歌依旧是一言未发，却也没有开口阻拦。
众宾客心中虽然很是好奇，却也不敢多问，也相继告辞，想着快速把这惊人的消息传递出去……只是心中都知晓，这下子南越怕是不会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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