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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洛子衿终于被侍卫带走，褚云天并没有松口气，对着越明毅道：“今日之事都怪臣看管不力，望陛下责罚！”
“这事待会再议，”越明毅摆手，示意他起身，然后对着燕归道：“燕归姑娘，你看这织云石还能否再被预言？”
燕归拿过织云石，仔细查看了一番后直摇头：“毁坏的太过严重，怕是无能为力了……”
听她语气肯定，越明毅果然眉头紧皱，双手背于身后来回踱步：“前线传来密报，西岭国突然调动大军压境，意向不明。而一些蛮荒部落又借此生事，不断扰我边界，当今正是人心不定之时，朕本想请燕归姑娘预测接下来的局势，哪知……众爱卿可有解决之法？”
众人面面相觑没个主意，眼见越明毅有发怒的迹象，更是不敢言语。
见状，燕归开口道：“燕归曾听闻迷雾谷内有处五色泉，泉水终年温热不断，以温泉水加以浸泡，或许能够使织云石的裂痕恢复……”
越明毅大喜，忍不住上前一步：“此法当真有用？”见他上前，她却不自觉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待看清他眼中的错愕，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大，她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两声道：“总得一试，燕归愿意亲自前往取回五色泉……”
越明毅收回错愕的神情，凝神思考，四下安静无声。过了半响，才开口：“你要亲自前去？”听说她要亲自去迷雾谷，他有些犹豫，而褚云天也表示不赞成，面露担忧。
这个迷雾谷与云渺山、蜀灵灵川一族同为南越圣地，位于最南部。类似于一大片沼泽地，四周不仅被雾气包围，还结有大片瘴气，万一中毒绝非普通药力可解。像是一层天然的结界，因为与世隔绝的太久，就有了很多奇妙的传说，而传说多了，到最后就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迷。
燕归笑道：“燕归曾经去过迷雾谷，对谷内还算有点了解，愿意为陛下分忧……”
见她说的自信，况且此时也的确别无他法，越明毅便不再犹豫，终于点头：“好，待燕归姑娘归来，朕必有重赏！只是这边境恐怕还得有人去镇守才行……”
“臣愿意领兵前往，将功赎罪！”褚云天立刻请功前去。
越明齐也手摇团扇突然开口：“臣弟也愿意派出一半的兵力，并将兵符交给褚王调遣，为南越尽一份力……”
此话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齐王、褚王一向敌对，如今他居然愿意将兵力让给褚云天调配？连越明毅都惊疑地望向他，不过他倒是坦然的很。
如此一来，越明毅也只得应允，立刻吩咐侍从去下诏书，匆匆回宫。
众人纷纷紧随南越王离开南书阁，唯有越明齐在离开的时候刻意在燕归身边停留了一下，留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燕归心领神会，也没有停留，匆匆离开。
身边的威胁终于解除，可有些疑惑还是得亲自去问问白芷才能明了。想到这儿，嘴角的笑意更浓……
?
褚王府的静思楼建在西北角，顾名思义就是将有错之人关在这里静修反思的。由于常年见不着阳光有点阴暗。原来是旧府荒废下来的别院，已是年久失修，四周的杂草长得快一人高，看着有些吓人。
褚云天居然狠心将她关在这儿？燕归发出“啧啧”两声，四下看了看，上锈的铁门连个锁都没有，院外站着两个侍卫，看着也不怎么厉害，不禁直摇头。
轻易的晃开守卫，燕归推开屋子门，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拿出帕子捂起鼻子。以洛子衿的性子要忍受这个恐怕是不好过了。
听到有声响，洛子衿快速跑出来欣喜地低喊：“云天，你终于来了……”待看清门口站着笑容平静的燕归时，脸色顿时发狠，“你来干什么？嘲笑我么？”
她平静地打量着洛子衿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的脸色，也不恼怒反倒是笑眯眯的：“当然是来看望你的了，不然我来干什么，看老鼠么？”
“你给我滚！”看到她还在笑，洛子衿气的脸色发青，狠狠地吼着。
她笑得轻松，仿佛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急什么，老朋友刚见面不是应该好好叙叙旧才对么？”
洛子衿不敢置信，她居然说的认真，好像她们真的是不错的朋友一样。猛地抬头“呸”了一声：“叙旧？我恨不得你去死！”
“这么多年，你这个火爆脾气怎么还没改？”她“啧啧”两声，有点嫌弃地退后一步，脸上都是惋惜，“我不是早就死过了一次么！可惜啊，没死成，所以啊我又回来了。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她明明是在笑，却有种阴森森的感觉，让洛子衿看着头皮发麻。
“所以你就来向我示威？”洛子衿瞪眼，故作镇定。
她立即否认：“不不不，我是来向你讨回你从我这拿走的东西……”她边说边观察洛子衿的反应，果然，她刚一说完，洛子衿激动的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异常急促，“灵川曦月，我没有抢你什么，从头到尾都是你对不起我！我与云天两情相悦，我也是陛下亲自赐婚，你拿不走的！”
她笑得更欢，眼中的妩媚不加修饰，能将人深深蛊惑一般。她轻叹口气，似是提醒：“洛子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陛下赐婚是灵川家和褚家……而你，姓灵川么？你不过是越明毅对褚云天的补偿，补偿懂么？意思就是，你是我的替代品……”
被打中七寸，原本的理直气壮被错愕代替，洛子衿脸色煞白，愣在原处。
这是她的死穴，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她可以骗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
永远无法比得上的灵川曦月和眼前怎么也赢不了的月燕归，双重的打击压得她根本喘不过气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笑得越发放肆。
像是不过瘾一样，燕归接着开口：“两情相悦？那褚云天刚才怎么不帮你，他可是为了护着我而不惜将你关到这种地方……”
“你别再说了！”洛子衿大叫一声跌倒在地，目光呆滞像是彻底失去了言语的功能。她从第一眼见到就爱上的男人，费尽心机才得到的位置，只不过是她在自欺欺人……屈辱感袭来，全身忍不住颤抖，这就是她爱着的人啊。
而刚刚燕归的话就像把事实全部剖开来放在她面前，由不得她去怀疑。
燕归凑近，语气凉凉的与往日的灵川曦月如出一辙：“你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我从来都不跟你争么，不是我抢不过你、也不是怕你，而是我根本就不屑与你计较！至于褚云天，你以为我会在意，你想要拿去就好了……但是洛子衿，你给我听好，无论是灵川家的大小姐还是褚云天的妃位，都是我灵川曦月的，任凭你耍多少手段也改变不了……”红唇温柔地一张一合，说出的话语却像刀子一样插进洛子衿的心脏。
“你，你……”
“我既然敢告诉你，就不怕你说出去！因为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你，人们只会当你是疯言疯语，至于褚云天，就算他相信你又怎样？为了他褚家的名声和未来，他还是会维护我的。”说完没有再给洛子衿开口的机会，燕归讥讽地看了她最后一眼，凤眼紧闭，转身离开。
当她的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视线里多了一个人，是背光而站的褚云天……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她不确定他眼中是愤怒还是悲伤，他向前走了一步，四目相对，他眼里有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不过这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反正走到这一步她也没有打算隐瞒了……抬眼冲着他妩媚一笑，紧接着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大步走开，不带一点儿留恋。
待燕归走了许久，褚云天才回过神来，望着狼狈的洛子衿他立刻上前将她扶起，有些不忍心地开口：“子衿，今日你犯下大错，为了堵住众人之口，我不得不先将你关在这儿。我会让侍卫好好审查白芷，这件事就让她替你扛下来。我即日就要领兵去边境，等回来此事平息过后再让你出去。眼下你就委屈点……”
温和的安抚却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应，见她还是两眼无神呆愣的模样，他忍不住伸手摇了摇：“子衿，你还好么？”
“为什么？”洛子衿终于抬眼，看似没头没脑的三个字，却堵的他张了张口说不出话。见他沉默，洛子衿不甘心地抓住他衣袖，眼里都是不解，声音低哑身体也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为什么啊？你明明知道她就是灵川曦月，明明晓得她回来绝对没安好心，为什么还要那么维护她？”
到最后已经变成声嘶力竭地嘶吼，却依然得不到他的任何回应，双手终于无力垂下，绝望的掩面哭泣。
面对她的质疑，褚云天不是不说话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良久叹息：“我会派新的丫鬟来照顾你，先走了……”没有再看她的反应，他迅速逃开。
洛子衿的哭泣让他心慌，而刚刚燕归的一番话让他心痛！
走了几步，待看到斜靠在曲桥亭边的燕归时，褚云天心乱如麻。
曲桥亭傍湖而建，光影摇曳，水中波光粼粼，燕归静静地看着湖心，褚云天静静地看着她。
“褚王这么快就安抚好夫人了……”余光瞟见是他，并无意外，她抬手抚了抚耳边的碎发，笑得孤寂又轻佻。
自从腿受伤后她好像一直都在病着，消瘦了不少，尖尖的下巴像把锋利的小锥子，直直地戳进他的心里，生疼生疼的。
他捂住胸口待不那么痛才开口：“子衿她是无辜的，今日受的责罚也够了……”
无辜？谁不无辜，洛子衿无辜了，她就好受么？她低垂眼帘，咬住唇没有反驳。晚上冷风渐起，她穿的单薄，薄薄的轻纱随风摆动，她冻得嘴唇发紫。
见状，他立刻解下披风盖在她的身上，还主动伸手替她系好。望着他专注的侧脸，她凉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何必呢？要知道我是不会感谢你的……”也不知道她指的是系上披风还是中午时替她开脱……
褚云天手一僵，还是坚持系好：“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点。”
她沉默下来。
他们之间从第一次见面就是以不愉快收场，本以为不会有交集，结果却被命运以这样的方式将他们硬生生绑在一块儿。
百年前，她选择了反抗，代价却是她家破人亡；而眼下的选择更加残酷，她不会心软他也不会退出，他和她注定无法成就一段佳话。
时间过的很快，天色完全暗下来，月亮爬上来，一大片月光铺在湖面上，像镜面一样反射柔和的光，风吹过激起一圈圈涟漪，点点银光波动，她竟然看的痴了。
过了许久，她才低声道：“其实我没有怪过你……”当年的事，她其实并不怪他。南越王的命令他岂敢不从，更何况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她，到底也不算负了她。若真说什么对不起她，也只有答应了她最后又食了言。
想不到她竟然会这么说，褚云天先是一愣，很快欣喜道：“真的？你不怪我？”
燕归点点头：“你与洛子衿本是一对，若不是后来陛下下旨，其实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褚云天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道：“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其实我……”
燕归摆摆手：“我是真的这么觉得。这百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也足够将很多事情看明白的。”她不怪褚云天，却无法不怨他不恨洛子衿，若不是她见死不救，若不是他兵戎相逼，灵川一族不会落得悲剧下场，她也不会死……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动手，却也是推波助澜，她做不到轻易释怀。
听她这么说，褚云天眼中升起希望：“曦月，我一直都知道是你回来了。不要再继续了，你还是我褚云天的妻子，我会护着你的，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望着他眼中的期待，她眼里只有茫然，幽幽道：“为什么？”为什么对她说这些，为什么要护着她？她不会因他的话而动摇，却不得不为他眼中的认真而动容。
褚云天盯着她，眼中浮出伤痛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燕归苦笑：“别傻了，你要将洛子衿置于何地？”隔着时间、仇恨、洛子衿、越明毅……他们之前隔了太多太多，怎么可能重新开始？
况且她根本不爱他……
“子衿她已经嫁于我，只要你愿意接受她，我会和她好好说的！”说完忍不住扶住她的肩。而燕归摇头睁开他的手，“洛子衿她那么恨我，又怎么可能同意。”
褚云天目光变黯，却依然不愿放弃：“我会说服她的，相信我！”
“那越明毅呢？你又要如何？”
“我会去和陛下说的，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当年你也曾说过会护我家人周全的……”
“当时我并不……”
“够了！”燕归转开脸，不想再继续：“褚王不必再说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时间也不早了，燕归告辞……”
见她离开，他伸手想去拉她却仍旧是慢了一步，她已走出几步远，只剩他的手僵在空气中……他又慢了一步，就像很多事他都慢了一步，等再想弥补却发现已经晚了……
挽留的话说不出口，心底里的执念放不下，他只得低头看向湖中的倒影，晕暗的，冰凉的，让他心痛。
终究还是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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