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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儿，卿儿……。”
那声声低低的，轻轻的，但却有些哽咽，芸卿被他叫得心都软了，也不再推开他，心想不管他平时怎么计算，总还未成人，一下子要去向不熟悉的地方，当然也免不了害怕。
“好了，好了，不是说自己长大了吗，是单长个头了吗？”
她努力想让气氛欢快些，自己却压不住心口的难过，感觉到搂着自己的人身子微颤，眼眶也热了起来。
“卿儿，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他巴巴地看着她，芸卿若是平时，肯定给他一个暴栗，但再一想到以后见面就不那么容易了，这拒绝的话就哽在了喉咙，珏的目光立时一亮。
见他拿那种渴慕的目光看着自己，芸卿也有些失笑。
“洗脸洗脚没有？”
“洗了，我可不想熏着你。”
看来他原就是赖定了自己心软的性格，芸卿默默剖析自己，怎么就步步按着他的想法去做了呢。
“我睡里面就好。”
他努力让出更宽敞一点的地方，奈何这两年他身量长了许多，见芸卿有些讪讪地挨着床边，他莫名地脸红了起来，只尽可能贴着墙，喉咙痒痒地想咳嗽。
“快上来吧，要是有人看到房间还有亮光，会起疑的。”
他说的也是实话，芸卿暗骂自己紧张什么，起身吹熄了蜡烛，才摸索着爬上了床。
两人都有些沉默了一下，然后，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以后，你就不用担心我再当夜猫子了。”
他说话的热气就在耳边，芸卿本就没什么睡意，现在更加清醒了，他的话让她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仔细想来，两人似乎老是闹别扭，虽然没几天又好了。
“以后，你要好好的，在外面，别使小性子。”
芸卿感觉到胸口轻震，像是在笑。
“我只对你使小性子，卿儿，你以后不许对老三像对我这样好。”
“我哪里对你好了？”
想着他果然还是缺磨练，听他这般孩子气，不由得心口发疼，拍了拍他的手。
“一直捏着也不嫌热。”
珏在黑暗中把头挨到她的肩旁，“你只说好不好？”
“三皇子是三皇子，你是你。”
仔细听了她这一句，半晌，他嘴边露出笑，“卿儿，你也给我讲个故事吧，以前我母妃给我讲过，可我都不记得了。”
“小孩子，”芸卿打趣道，“好吧，那这回可别忘了，嗯……，从前，有一女子，曾与一男子盟誓，只是不久，女子被家人送进一处不得自由的所在，与男子断了联系。”
“那后来呢？”珏扯住她的袖，非要她对着自己说。
“急什么，”芸卿嗔了他一眼，从善如流地将脸转向他，“女子服侍另一身份高贵的女子，受益匪浅，日益成长，终名花难掩暗香，惹来一男子的青眼，成日随随，求她能嫁予他作妻子。”
“真的那么美吗？”珏嘟囔了一句。
“是个美人，不过也是个死心眼的美人，纵使后来的男子能与她成为知己良伴，她仍旧念念不忘青梅竹马的稚情，男子见她冰冷如顽石，逐而不得，终究还是在长辈逼迫下娶妻生子。”
“这男人也不过如此嘛。”
“也许，一般的男子尚且顾忌自尊，何况他身份高贵，对于这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女子，自然由爱生恨，后即使女子有机会离开那个不得自由之地，他甚至还出手阻拦，终究让她隔着高墙，望月长叹。”
“我预感结局不太好了。”
芸卿点了点头，“终于女子到了离开那个地方的年龄，男子再无力留她，最后一次见面时，男子却抛开后时常露的愤愤之色，抱住她大哭。”
“这男人也太没用了，哭有用吗，放自己心爱之人离开，真是蠢货，”珏脸上露出不和年纪的鄙夷，“那女人也是难得的铁石心肠。”
“女子只一心回归故里，找寻故人，她甚至惊喜听闻，幼时的男子还只有侍妾，正妻之位空置多年，”芸卿顿了一下，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珏跟着不由地动了动喉。
“她自然以为他也是以初心在等待，两人自然而然成就姻缘，成为当地一时的佳话美谈。”
“听起来也遂了她的心愿了。”
“一年，两年，女子才渐渐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太多话能与夫君相谈，夫君每每宴客，皆讲她如何贤惠识德，如何才智高远，如同一件优美瓷器，惹众人欣羡，她越来越沉默，又因数年只有一个女儿，被婆家逼着为夫君纳了数房妾室。岁月催人愁，她开始怀念曾经与另一个男子谈诗论画，抚琴下棋的往日光景。”
“自作孽不可活，”珏听着，总觉得有些什么在这故事里面，却一下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想再问个清楚，却见芸卿眼睛闪出水光。
“是，终于，她得到消息，男子在她回乡之后郁郁寡欢，在她女儿出生那年，终成黄泉客。她听了，默默了良久，那时，她女儿已经知事，她每每见到女儿，都叮嘱她一定要回到母亲曾经去过的那个地方，以慰亡魂，在妾室生下男儿的一月后，她吞金自尽。”
芸卿闭上了眼，感觉眼圈涨涨地发热，突然，一双冰冷的手按在她的眼上，忍不住，泪从他掌下溢出。
“你就是她的女儿吗？”珏问道，“所以即使你不喜欢这里，还是遵从遗命来了皇宫。”
“是，”芸卿拉着他的手放下，“可笑爹始终不懂娘好好的，为什么而死，他一生也不懂。”
“卿……。”
他仰起脖子，只见黑暗中人的面容是不清晰的，惟那说话的唇有一点微润的光，突然便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他不自觉地又多在那唇上看了两眼。
没想到那日之后，妖孽般的紫光夫人还是帮他启蒙了情事，不由呼吸有些慌了。
“怎么了？”
感觉到了他动了一下，芸卿也转过身来，却没想到他还仰着脖子在那儿，那人的唇一下子擦过自己的唇。
她倒吸了一口气，忙不自然地别开了头，珏也愣在了那里，只突然想要再把唇贴了上去，抓住那奇妙的感受。
“睡……睡吧，夜了。”
原本还有的离愁依依也一下子跑到爪哇国去了，芸卿侧着身子，手放在跳得厉害的心口上，连呼吸都要努力压抑住，而珏空了的手想再握上去，伸出去了却又怯怯地收了回来。
静，除了静，还是静。
又不知过了多久，芸卿听到身边传来规律的呼吸声，才松了口气，叹自己是有些奇怪了，不过一时不小心，也慌成这样。
她拍了拍还隐隐发烫的脸颊，也放任自己沉入睡梦中。等那轻浅的鼻息归于平缓，身边本应沉睡的珏却一下子睁开了眼，轻轻转过头，看着她睡着了之后才转回来的脸。
有一股茉莉香气盈在她的发间，闻之欲醉。
他捏紧了手，终于抿了抿唇，将身子撑了起来。
他的心在扑腾扑腾地狂跳，他的身子也不受理智控制，渐渐靠近她温热的唇。
次日。
芸卿醒得很早，天都未亮，但一旁的枕头早凉透了，人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侧过身，手轻轻按在那枕上，终于眼泪滚了下来。
自己陪着的，又或是陪着自己的人，真的离开了，今后即使能再见，也不能不依着规矩，隔着云泥之别。
“珏……。”
她默默地流着泪，叹息着比以前更甚的孤单，叹息着他还未走远便已满溢的想念，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祈祷，愿老天爷保佑他平安、如意。
寒风飒飒，宫里似乎春日尚迟。
珏一步一步穿过寒风，跨进正殿，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昂首挺胸地走进来，殿内两旁文武百官，手持朝笏，静静地站着，但他可以感觉到四面不断倾注到他身上的目光。
最前方右手边的是三皇叔，他正朝他点了点头，再往上，便是父皇了。
终于，又可以称他为父皇了。他只希望这一次的赌注，会有回报。
“朕此次与贺国订下的盟约，必须以朕亲子作为质子送往贺国，朕二子珏，愿为国家稳固前往，特封为安王，钦哉。”
他重新得到了皇子的名分，甚至是第一位封了王，但后宫与前朝都无异议，他很明白，因为他们知道，这种名分上的风光，有可能，是以性命为代价的。
“都准备好了？”
皇帝的声音似乎隔着几重纱，有些模糊，他忙撇开满脑子的杂思，跪下。
“儿臣已经一切妥当，待会儿就要出城了。”
殿里静默无语，皇帝似乎陷入了长考。
“臣弟愿作出行使，送安王一程。”
“……也好，你就代朕送他吧，安王，你要谨记自己的责任，孤身在外，一切都要当心。”
这样的话珏从来没有听过，他双手撑地，重重地磕了头，眼睛已经一圈红，有了那个年纪该有的稚气。
“儿臣遵旨。”
他不知道，皇帝隔着那冕旒，眼睛深深地望着他，满是心疼的颜色。
作者的话：昨天损友看了说，你居然写珏对着裸女没反应，你该不会把他设定成公公了吧，我弱弱地回了一句，那不是……还未成年吗，好吧，古代没有未成年这回事，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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