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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皇子在成国还未冠礼？”
突听得一句，珏不禁一愣，“啊，是。”
自己的过去她不可能不知道，装什么关切呀，皇子冠礼本来就是由皇帝主持，自己也是因事才复了位，又忙着熟悉事宜，哪还有时间加冠。
“听说成国皇族一般都是十五到二十之间皆可加冠，只是我贺国没有限制，皇子今年也十五了吧。”
她唠唠叨叨的一堆，珏听着，该不会是要他在贺国加冠吧，这可不太妙，向来君父加冠，这要是由贺帝来做了，岂不是有卖国之嫌。
见珏脸色不对，重莲自然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只不过，这事她还必须让他在这里办了。
“公主当真是为难人了。”
重莲微笑，“皇子也不能事事如意吧，这件事还不着急，皇子尽可慢慢考虑。”
珏只能回以苦笑，看来，她真是步步为营啊。
“主子怎么了，这么闷闷不乐？”
回到屋里，见珏困自己于书案之后，像是抓住了猎物的狮子却遇上了彘狗，颇为困惑的样子，李育也不由一问，毕竟他甚少有如此为难状。
“李育，上次的信都发出去了吧。”
珏蹙眉，自己也不过多问了一句罢了，就算现在再写信过去询问皇叔的意见，重莲嘴上称时间尚有余裕，也未必真容他那么久。
“李育……。”
“是。”
珏抬起眼，眼前的人毕竟是跟了皇叔多年的心腹，问问他的意见，也不失为一个参考。
“今日我本是有意让重莲为难的，却不成想，她又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他走了过去，沉声道，“公主想让贺帝为我行冠礼。”
李育听到这里，也不禁要定一下神，心里想到的自然是珏担忧之事。
“你是知道的，这件事若做了，说不一定，会成为以后的把柄，但若不做，我要想安安稳稳地回去成国，总得让这位镇国公主满意的。”
李育也满目凝重，主子的顾虑，绝非杞人忧天，那天的事他也是惊心不已，不想这位小公主如此杀伐决断，六亲尚且不认，狠将起来，是不敢去赌她会做到什么地步的。
“主子……，恕奴才直言，回去之后的事情，尚有其余助力可解，但是若是在贺国得罪这位，主子在这里的处境，实在堪虞。”
他说的明白，珏也只能一阵苦笑。
“这么说，我是没得选了，原本以为手里还有一些筹码，现在看来，我倒是步步走入她的棋局之中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奴才也看得明白，这公主恐怕他日无论明暗，都会掌控贺国，主子现在，只能与她权衡。”
“是啊，刀总还悬在脖子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彼众我寡，只能先谋其生了。”
李育闻言也颇为动容，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心智，他日之成就，比较现在的重莲公主，未必就差了。
当珏活在谋策较易的日子时，另一边成国，没有宫中命如悬丝的隐忧，芸卿的日子过得平静而又知足，王府里的人都待她和气，活计其实也没有很多，除了偶尔掠过心头的寂寥，仍旧没有办法不去想念那个人。
“咦，你又在发呆啊？”
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芸卿惊了一跳，忙转过身，原来是王爷的侍卫周辉，他是双姐的堂弟，日子一长，也比一般人更熟悉些。
“我说你怎么老是呆呆的，别把魂儿丢了，”周辉走到她面前，笑得眼角微翘。
芸卿不好意思地浅笑了一下，“我也是偷一下懒，怎么你过来这边，王爷回来了吗？”
“自然了，我是随出随入嘛，哎呀，差点忘了，今晚王爷宴客，你跟我姐说一下，王爷让她找管事好好办。”
这段时间，芸卿也习惯了这位一贯的心血来潮，答应了周辉便忙跑开了，周辉在她身后看了两眼，也转身走了两步，又回了一下头，有些傻气地挠头笑了。
双姐与芸卿赶到前厅，管事刘寿正在安排，见到双姐，忙招手让她过去。
“王爷今天招呼的人来得多啊，厨房还得你去盯着，今天的菜马虎不得，来的人中有那位恪国公，啧啧，出了岔子，咱们就得被王爷刮掉一层皮。”
双姐笑着应了，“王爷也是好久没请他老人家了。”
在去厨房的路上，芸卿好奇地问，“那位恪国公很挑剔吗，很少见刘管事这么紧张啊。”
“你不知道，那位可是出了名的‘一张嘴’，任你歌舞再佳，只要没让他舌头舒服，绝对是不留情面的，王爷也是，是在考咱们厨子的手艺么，那位府上可是前任御厨都曾被扫地出门的。”
芸卿咋舌，见双姐虽言笑着，眼中也有焦虑，也默默闭上了嘴。
近黄昏，华丽的马车陆续进了瑜王府，今日王爷也很有兴致的样子，穿着也比日常还要着意，难怪朝中有人赞王爷“形容雅丽，风流无匹”，成国第一高贵、权势、傲慢的贵公子，在美貌的衬托下，一切都行云流水般自然了。
“您来了，”瑜衡迎了上去，见到那位恪国公，也难得地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恪国公已近七十，很少有人能请动他挪动尊步了，不过因为先皇后与他是表兄妹的关系，从瑜衡和皇帝幼时，便是格外的关顾，瑜衡从来霸道，自然也有这位皇亲一力维护的一份功劳。
“要是没有好厨子，别怪老夫提前走啊。”
“自然不会让舅舅失望。”
马车里一位身着华服的丽人跟着恪国公下了来，瑜衡早听闻他今年又纳了一房新妾，年纪不过二十，闻到随风飘过的衣服上馥郁的熏香味，他不禁打趣道，“您老是真风流者矣。”
“洛阳儿女面似花，河南大尹头如雪，不过如是吧，”恪国公捋着花白的长须，“呵呵，只要你不怪老夫带了女人来就行，唉，你年纪也大了，什么时候才找……。”
“咳咳，舅舅，这里风大得很，还是先携夫人进去吧，咦，那位是……。”
瑜衡指着他们后面一位，不记得有请这位过。
“哦，是夫人的哥哥，没见过什么世面，你不必在意。”
瑜衡见那将宝玉金器挂了满身的公子，再看舅舅脸上难掩的一起尴尬，知道又是枕头风的效果了，不过是想来巴结权贵的下等人，自己也总得留些面子给舅舅，轻笑了一声，领了他们进去了。
掌灯时，客人都来齐了，满满坐了一厅。
“这琵琶声儿真是不错，”有几位客人感叹着丝竹的美妙，瑜衡又是一贯不拘小节的，自己端着酒杯品着，听他们如此说，就提议道。
“左右赋诗联句也太过平常了，今日不若就这曲调，大家来唱一曲如何。”
在座的客人又大多与他是意气相投之辈，皆拍手称好。
“老夫先来一首吧，”恪国公看来是对佳肴满意得很，喝多了些，脸上有些顽童般的桃红。
“岩石边，松针飘零，飘向大海。明月如梭，梦如光影匆匆而过。那令人神往的真如明净，住在月宫何等清净。如今依然月朦胧，惟见日月来匆匆。”
和着他有些嘶哑苍暮的声音，琵琶不语，惟只古琴偶尔铮然一声，一阙《残月》曲罢，大家都有些哀思状，酒杯拿住不就口。
“该罚大人，此等良辰美景，怎可如此伤感？”一旁的妾室湖夫人娇声几句，大家都才丢开了郁郁的心思，瑜衡默默地饮尽杯中冷酒，伏下眼中的寂寥。
“哈哈，老夫罚酒，自罚三杯，喔，王爷提议怎可不做声呢。”
“是啊，是啊，”众人推着让瑜衡也来一曲。
“那本王便唱一曲《佳人》吧，”瑜衡拿起牙筷在青玉酒壶上，“叮”地一声脆。
“吾见佳人矣……，”他一开始，大家都呵呵笑了起来。
“……一心思若狂，不识君前心平常，佳人可再得，吾心不如往，不如一壶邀清月，舒心肠。”
“哈哈，王爷豪迈，世上真有女子令王爷思若狂的话，当是绝代佳人了，”一客人摇头晃脑，“昔日王嫱，西施之辈，在王爷面前，怕也不过俗世一女子而已了。”
众人都道他眼光高，瑜衡望着天上圆月，指着繁星，“若一女子比拟自己如同皓月，自视清高，甚至认为自己的光芒胜过万千繁星，那本王还是认为小星可爱，至少懂得向人传情，明月太冷，本王只愿做摘星人”。
“王爷风流，可惜今日这宴，却无娇女侍宴，当真美中不足，若是王爷喜欢，在下明日送几位佳人过府伺候如何？”
酒过三巡，那位湖夫人的哥哥舌头都有些打结了，两边的人看见他不自量力地拍胸膛，都不自觉地露出促狭的神色。
“哦，本王疏忽了，这话说来，公子似乎对于美人颇有见地呢。”
那人却听不出瑜衡讽刺之意，也没瞧见自己妹子连连递眼色，还犹自夸口，“岂敢岂敢，王爷若是有兴致，在下可陪王爷去京中闻名的‘撷芳阁’，那里的花魁妍妍甚有美名，平日倨傲不轻易见人，若王爷降尊步，她一定会自荐枕席……。”
他越说越不像话，且按律王室官员是不得涉足风月场所的，恪国公轻咳了几声，湖夫人也顾不得惹人注目，硬是拉他坐下，尴尬地赔笑了几句。
“大家自便，本王先去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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