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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个月，受灾的折子已经到了皇帝案牍之上，只是绵州此次受灾，川北数十县都遭祸连，疫瘟当前，各部官员都不愿担此苦差，危及自身，他此刻提出来，立刻赢得满朝盛赞“仁德”。
连霍氏一族都未阻拦，又或更巴不得他能一去难复返，内阁合议之下，皇上也只稍犹豫了一下，也就批准了，命二皇子珏为钦差，前去赈灾。
隔了两天，珏还是去了茶庐。
“听说霍覃央又上了一道折子，称皇子年纪尚轻，恐诸事不得法，请旨让户部侍郎钱博一同与你去。”
瑜衡见他眉轻皱了一下，接着道，“钱博的底细，你我都明白，他要是跟着去，恐怕你才真的要诸事不顺了。”
“钱博因他是霍覃央的小舅子，仕途一直畅顺，只是像这样的苦差，霍覃央却让他跟着去，珏只怕他还有别的心思。”
瑜衡也寻思了一下，“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心里揣个小心就是，他再这么做，你到底是皇子，又有王衔，不怕他不忌讳。”
瑜衡看着天色，都要未时的样子，也站了起身。
“你这几日来我这里倒勤啊，怎么，不像前些时候，非得守着那个人才安心了？”
珏苦笑，“做得过了火，她如今还气着。”
“看你如今神色，倒不怕人跑了，如今事有轻重，你也别闹得太厉害，什么事，都等你回来再说吧。”
“是，那侄儿告退了。”
“去吧，别误了宫门的时辰，李育，照顾好你主子，如今多事之秋，让侍卫们留神。”
“是，王爷。”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茶庐，马车早已候在了那里，珏上了去，李育跟着进去。
“李育，让车夫先去一个地方。”
马车得得地慢慢走着，珏闭着眼睛养神，心里还在想钱博的事，此人听说好大喜功，又粗野张狂，向来仗着霍家的权势作威作福，要说威胁，他这样的明路子反而好作为，只是霍覃央也不是个不谨慎的人，求了父皇让钱博与他同往，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主子，隔着街行吗，奴才担心不妥当。”
“无事，又不下去溜达，怕什么？”
他撩起帘子，街道极是安静，自然了，这样的内城，若不是霍家，也断不能占了这么好的地方，瞧那屋檐绵延，真是说气派都嫌委屈了。
“附近还有哪家吗？”
“只有恪国公的府邸在附近，也不挨着的，总隔了有几条巷弄。”
“恪国公身份尊贵，他霍覃央也算沾了贵气了，这府第，身为臣子，即便一品大员，也是违制了。”
“听说皇上的意思透了出去，上门的人几近踩烂霍府的门槛，就这几日，都不知收了多少金银。”
“哼，老三果然有份量……。”
珏看着窗外，突然立起了身子，眼瞧着一辆马车驶近霍府大门，一人从车上下了来。
“真是运气，钱博来得巧啊。”
珏脸上露出讽刺的笑，见大门启开，一人迎了出来，钱博似看不太起那人，也没多寒暄，自己带着侍人急急地进去了，那迎客之人在背后仍躬身陪着，十分给他脸面。
“霍府家规倒严谨，这下人一点也不露声色，若换了旁人，怎么也得有些愤愤吧。”
“是，奴才听说霍府里留着的人，个个都是老伙计，连平时寻常官员见了，也不敢轻易得罪，此人……奴才想起来了，却是霍大人得力的心腹，看他来迎钱博，可见是为了主子出行一事来做商量了。”
“不错，不错，”珏见那朱门缓缓合上，收回了眼，“他手底下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到底为何，派钱博这样的人随本王去呢，想不透啊。”
李育瞧他神色阴郁，也不敢扰了他的心思。
“难不成……，不会吧，”珏好似想到了什么，有些失笑的模样，按了按脑际，“算了，别是本王多思了，李育，什么时候了？”
“主子，过了申时了，得赶紧回去了。”
“走吧，也不算白来了这一趟。”
马车这次去得快了，车夫在前面一响鞭，就听见略过耳旁的风声。
回到月桂堂，珏也觉得有些肚饿了，陪着皇叔用茶，他又不喜用那些甜食，把油水都刮干净了似的。
“拿帕子来。”
过来服侍的是冬雨，绞了热帕子上来，珏接过，心里就不痛快，冷着脸擦了手。
“你姑姑呢？”
“回主子，姑姑去内事局了，方才皇上又下了赏赐，姑姑就去内事局取了。”
李育在一旁陪着小心，“主子也劳累一天了，传晚膳先用吧。”
“……传吧。”
等芸卿回来，就看见李育急急地跟自己挥手。
“哎呦，姑姑，您总算回来了。”
为着前些日子的事，芸卿连见李育也觉得尴尬，只是看他现在惶急，也不觉正色了。
“怎么了？”
“姑姑，主子累了一天，刚刚才回来。”
“传膳了吗，时辰也不早了。”
“传了，只是主子没用了两口，就让撤了，姑姑知道的，主子的伤好了，但总是伤了元气，这样糟蹋，身子怎么吃得消。”
李育字字关心，芸卿瞧着手里还端着的锦盒，也知道这样的赏赐，还不是因着珏要去绵州的缘故。
“你说了这些，是你主子教的？”
芸卿话才出口，就后悔了，这样的刻薄话语，原是自己最不会说的。
“姑姑怎么这么想，主子纵然万般不对，对姑姑是真心的，其实，这样的话奴才不该多嘴，主子再能干，年纪和经历在那里，他要是不多计算，随时都可能没命，姑姑想必也明白，主子如今步步为营，为的不只是他一个。”
她明白，只是，脸上不痛了，心还痛，珏从贺国回来，初时还觉得仍是旧貌，日子过着，才发现他变了许多。
又或许，他原本的样子，自己就没有看清楚过。
“姑姑……。”
“我知道了，李育，你去叫芷儿做一碗燕窝粥，我送去就是。”
李育总算放心了，高兴地退下了，而她，还在纠结，等下，该怎么面对。
“磕磕”。
“进来”。
珏还在练字，听到声音，眉间一松，把笔浸在缸里褪墨。
芸卿不知自己是什么脸色，心里还乱糟糟的，把粥搁在桌子上，见他还在一旁，不知为何，气又出了来。
“主子再用些粥吧，奴婢告退。”
她心里难受得紧，福了一福，就想走。
“还在生气？”
珏急急地揽住她，见她脸色也不好，连看自己也不愿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他也想她开开心心的，只是自己无法控制，那种不抓紧了就会失去的空虚，总让他做出会伤到她的事。
“奴婢还有事……。”
“不许说奴婢，”珏喝了她一声，见她眼眶飞快地红了，又气软了下来。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不道歉也就是了，芸卿看他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但心里总还是舒坦了些。
“别哭了，我最怕你哭，这次是我多此一举，不会有下次了。”
他其实也不敢肯定是真不会有下次，只想先把人哄了，免得走了也不放心。
珏拿出帕子为她擦泪，芸卿看着那帕子熟悉，竟是他去贺国之前自己的那一方。
“这么多年了，帕子都旧了，你现在的身份，不该用这样的帕子了。”
“东西虽旧，但却贴心，当年我出质贺国，陪着我的，也仅有这一物，纵然今日锦缎绫罗取之不尽，但也万万不及。”
芸卿看他是要摧了自己肝肠才心甘，当年的确不堪回首，所以如今她是不能怪他变得不似从前，那她的难过又算什么呢。
“三皇子已经是太子，你真的不能放弃？”
珏知道她的意思，当年自己是只想要她，皇位根本不敢想，只是复了皇子位以后自己的心意变得复杂，如今，她也要，皇位……也想要。
“你觉得我贪心？”
芸卿摇头，“我是担心世事不能尽如人意。”
珏心里松了口气，把她按在凳子上，跟自己面对着，将她的手放进自己手里握紧。
“眼下虽形势不利，但万事顺意从不是我的命，以前种种，都不也经历过了，现在，我马上就要去绵州了，你若还生气，我也是不能安心。”
“我……珏，若是有一天，那个位子和我，你只能选一个……。”
她眼看着他的眉皱紧了，话也不再说下去。
“算了，是我想多了，不会有这个如果，”芸卿勉强一笑，“我说了的，会一直陪着你。”
珏抬起她的手，贴在自己颊边，又亲了亲。
他庆幸她没有问下去，他不知怎么回答，也怕自己一个犹豫，她又要伤心。
而芸卿也是如此想，他既然苦恼，至少自己还能令他苦恼这个选择，那她与他也不必再多言取舍了。
“喝粥吧，都有些凉了。”
芸卿想要去端，珏却抢了先，“你才从内事局回来，也饿了吧，我们一起吃。”
房里没有旁的人，他殷殷看着，芸卿也难得地顺从了。
“对了，我马上就要出发，你的事，我也安排皇叔照看，你放心听从就是。”
“我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会在宫里好好的，你出去了才要小心，听说那边瘟疫发得厉害，都不知会是什么光景。”
两人说着说着，一碗粥也将尽了，见她起身收拾碗筷，珏突然从背后搂住，热气喷在耳边。
“今晚留下来。”
他也不想太逼着她，只是想到又有许久见不了了，能多留她在身边一刻也好。
芸卿脸都羞红了，上次事有紧急也就算了，现在两个人都清醒得很，被他这样说，她都不知要回什么了。
“留下来，好不好，嗯？”
珏把她转过面对自己，轻轻沾了沾她的唇，还继续诱着她，直到那人轻点了下头，才深深地吻住了她。
夜深了，身旁的人呼吸宁静，芸卿感觉着他的手还紧紧环着自己，也佩服这样他也能睡着，反而自己不能动弹，都睡不着了。
“珏……。”
没人应，看来睡熟了，芸卿小心地侧了一下身子，想挣开来，结果他像却跟着动，扣得更紧了，芸卿也不敢动了。
还好天气冷，不然真要捂出一身痱子来。
她想着想着，突然心里有些慌，手轻轻搭在肚子上。
这样的事，说不一定……。
感觉到身后的人热气喷在自己脖子上，她心里想着，他俩总会有孩子的，那孩子该是什么样子。
只还没多想，身子就莫名地打了个寒战，是了，眼下珏都是今日不知明日的境况，若自己这里露了行迹，只会让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根本就是不可以的。
她心里想着，就难免悲凉，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能放肆随意的，她转过身子，将头埋进他胸口，似乎做着美梦，珏把她搂紧了些，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作者的话：我要睡觉，睡觉。。。kao，失眠比便秘还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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